帐中的刘徇亦未适应其中黑暗,听她呼声却已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她。
黑暗中,二人撞在一处,齐齐摔倒,滚作一团,直将嵌入沙土地的木桩也撞得晃了晃,方渐止住。
阿姝惊魂稍定,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倒,刘徇紧贴于她身前的甲衣透出阵阵凉意,直沁她身,后脑勺处却一片温热柔软,竟是他以手掌护着,不教她伤到。
“你可伤到?”他脱口便问。
此刻双目已适应黑暗,她抬眸望着正紧贴压迫在上的男子,目中露出些许困惑。朦胧中,他面上仍是不悦,一点笑意也无,可那漆黑的眼眸与拧起的双眉间,却有下意识的担忧。
阿姝只愣愣望着他,摇头道:“未伤到,多谢大王。”
刘徇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方松了口气,紧接着便察觉自己略有失态,遂轻咳一声,一骨碌爬起,自取了火镰,点起一盏灯,将帐中照亮,像要替自己寻借口似的:“未伤到便好,免的又道我连累了你。”
他说罢,又觉十分不妥。先前两次,的确是因他故,才累了她。才要开口补救,他目光所及,却是她面色憔悴,一手支于毯上,一手费力的揉着肩背,十分艰难的要起身。
大约是白日疾行太过劳累。
他心一下便软了,无奈的将灯搁在一旁,上前搂着她腰将人扶起。
阿姝无力的倚着他,抬眸冲他笑了笑。那柔顺而娇软的模样,直瞧得他心口颤了颤,目光不由往下,触及被衣缘掩住的肌肤。
裸|露在外的脖颈纤长白皙,分毫无损,可他心里清楚,再往下些,她被曲裾紧紧包裹的身躯,却布满昨夜的斑驳痕迹。
恰此时,帐外秋风渐起,吹开未压实的帐帘,直扑而入,将原就摇摇欲灭的烛火一下吹熄,黑暗顿又笼罩。
刘徇双手上移动捉住她肩,将她掰过身来面对自己,以脸贴近,悄悄寻到她颊侧,一点一点以唇轻触。
怀中的人微微瑟缩,却未闪躲,只浑身僵硬,紧紧闭眼。
他两片唇慢慢移到她耳边,压低的嗓音间透出半分怜惜:“今日赶路,可是累了?”
原本他可令派人护送她离开,可他心中实在有口气难以下咽,今日冲动之下,才令她与自己同行,似乎非要给她添些堵才好。
可谁知,她吃苦受累,他心里亦不好过,一路望着,又是痛快,又是心疼,矛盾煎熬不已。
阿姝不敢望他灼热的目光,勉强侧过脸道:“只要不耽误大王战事,我无妨。”
这女子仿佛生来便会戳他软肋,这般明明受了委屈,却从不敢稍有不满的模样,每每见到,都要他心软愧疚。她若是如寻常贵人家女子一般骄矜跋扈些,反倒令他更好受。
他无奈的闭了闭眼,稍放开手,未发一言,重又将烛火点上,起身出帐。
阿姝只觉莫名,不懂他为何忽然离去,遂忍着周身散架般的不适,悄悄掀开帐帘向外望去。
只见他四处寻了数块光洁的卵石擦净后,行至火堆边丢入,灼烧片刻后,用火钳取出后,以布包裹,提着又快步返回。
阿姝赶紧缩回脑袋,才好好的端坐,他便已入内,仍旧一言不发,将包裹中的卵石铺开在地,取过她方才只啃了三两口的胡饼放置其上,默默烘烤起来。
原本坚硬冰凉的胡饼,在滚烫卵石的烘烤下渐渐变热,胡麻与麦粉散发出浓郁喷香,令阿姝顿觉腹中空空。
刘徇以手试温,又用力按了按,见胡饼已烘热变软,方取了块洁净的绢布包裹住,递入阿姝手中,温和道:“吃吧,军中饮食简陋,只有这些了。”
阿姝不懂他怎又突然恢复了素日里好脾气的模样,懵懂接过,道了声谢,便一口一口吃起来。烘烤过的胡饼比方才可口了许多,她奋力就着水咽下,总算不那样饥饿无力。
刘徇看了她半晌,忽然问:“赵姬,我自问非不通情理之人,你为何偏要以身犯险,只为求去?若你只是偶尔想家,回去小住,我怎会不允?你既嫁我为妇,便该坦诚才是,如何能事事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