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姝望进他黑沉沉的眼底,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口上全是保证:“自然的,我绝不会拂大王的意。”
心底却暗嘀咕,兜圈子或许是真,可她哪敢与他作对?
然而看着他微颓的模样,她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谁知她才应下,刘徇方才的抑郁便蓦然消散,视线顺着她脸庞下滑,唇角勾起个浅笑,意有所指道:“受了风寒,还得以热汤沐浴才能好透些。”
他出发前便早已想好了,既然此行八成不能将人带回,不如趁着有限的时日讨些好处来。横竖是明媒正娶的妻,本就该属于他,哪有由着旁人觊觎,自己却碰不得的道理?
她那点小心思,他已渐渐摸透,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阿姝瞠目结舌,不敢置信望着他,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却见他暗含警告的眼神,想起自己方才的“保证”,顿时又软了下来,由着他抱起,赤足踩在微热的地上,胡乱披了件袍子便抿着唇不情不愿的随他踏入浴房中。
明明从前也未听闻他有过妻妾,怎做起这些事来,这般没羞没臊?浴房中有氤氲水汽,二人在一处抱了好一会儿。
阿姝已然有气无力,随手披衣,眯眼望着刘徇拿了绞过热水的巾帕,捂在满是胡茬的下巴处,直将胡须都捂得热了,又伸手擦了擦氲了水汽的铜镜,取一把弯而利的铜刀,对着铜镜细细修整起胡须来。
事后一同梳洗,阿姝原以为自己会羞赧不已,到得这时候才知道,她早已累得顾不上体面羞涩,只懒懒得倚在一边。
铜镜中,他因胡茬而平添了几分沉郁与疲惫的俊颜,正渐渐恢复往日的和煦俊秀。
她不由轻笑了声,只觉望着个男子这样认真的对镜梳妆,十分有趣。
刘徇听见她笑声,持刀的手顿住,只觉有些恼怒,不由分说将她扯近,将锋利的小刀塞入她手中,扬起下巴命令道:“你来。”
阿姝正困顿着,被他这样忽然一扯,睡意去了大半,下意识的捏住刀片贴近仍留的胡茬,可还差半寸时,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那小刀那样锋利,人的血肉那样柔软脆弱,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他肌肤划破,可如何是好?况且,下颌处与脖颈那样靠近,她怎敢?
刘徇看出她胆怯,微不可查的笑了下,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握住她捏刀的小手,带着她一点一点的动作。
刀片刮过肌肤,带出一阵粗糙不平的触感,胡茬或留在刀面上,或落在他铺在襟口的巾帕上。
阿姝心神有些恍惚。
女子替夫君剃须净面,原是寻常的恩爱夫妻间都有的亲密事。她再小一些时,偶尔也见过嫂子替兄长修须,兄长亦替嫂子画眉。
可她与刘徇,却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恩爱夫妻。
此刻这般亲昵,着实令她生出几分异样的心绪。
刘徇左右抚了抚下巴,在镜中仔细看了看,方神清气爽的抽走她手中铜刀,丢回妆奁中,凑近在她面上磨蹭两下,得意道:“如何,可还觉得粗砺?”
方才她嫌他胡须扎得疼,此刻一片光洁,只觉有些痒。她扭头躲避,笑道:“不了不了,比丝绸还滑。”
两人回寝房中,不出片刻,阿姝便沉沉睡去。
刘徇仰面躺着许久,忽然翻身起来,披上外袍,轻声开门,一个闪身便到屋外,将守夜的婢子唤到跟前。
那婢子乃赵氏之人,正是清晨时见到二人亲昵的那个。她从前未跟着阿姝去过长安与信都,原正抱着手炉躲在无风处取暖打盹,此刻一见刘徇唤她,不由提心吊胆,生怕要因打盹而受责难。
谁知刘徇却面目温和,冲她笑着低声道:“天寒,无事可到外间更暖和的地方守着。”
婢子小心翼翼望过去,但见他毫无愠色,一片和煦,方松了口气,点头躬身道谢。原本婢子守夜时,也都是在屋子外间,今日因萧王在此,她才特意谨慎些,生怕忽然有召。
她欲退去,刘徇却又将她唤住,照旧笑着问:“真定太子宿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