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伸手,将那片片丝帛取出,一一摊开在桌案上。
不看不打紧,一看,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开去。
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作,虽从技法shén • yùn上说,完全比不上阿姝,可内容却着实新奇而丰富,令他有种异样的新奇与渴望。
想不到,她竟会有这样的东西!
他不由的将这十数块丝帛仔仔细细的翻了一遍,又翻了一遍,再翻了一遍。
画上的男女变得模糊,在他脑中渐渐化作自己与阿姝,静止的画面也仿佛能动了。
他越看越心惊,只觉热血沸腾,心绪纷乱,好半晌,才手忙脚乱的将那一堆丝帛丢入盒中,一股脑儿锁上。
他又坐了片刻,忽听外头婢子道了声“王后”,竟忽然如被针扎一般,一下跳起,将木盒与钥匙丢回原处,也不敢同阿姝打照面,便慌张的逃入浴房中去。浴房内,热气腾腾,水雾朦胧。
刘徇靠在浴桶里,额角渗透着汗珠,正愣愣的出神。
难怪不久前,那小女子总是独自发愣,时不时便面红耳热,一幅羞涩难当的娇怯模样。
莫说是她,他身为男子,瞧见那样的东西,也抵挡不住的心神激荡,此刻坐在浴桶中,好似被滚烫铁水浇铸一般火热。
可她为何会有此物?
想到这儿,他不由额角青筋跳动,心间冒出个不大好的念头——
不必说,八成是赵祐之妻给她的。难道,是她对他行那事时的表现颇有不满,回家中同嫂子悄悄埋怨过?
方才那些栩栩如生的画面又自眼前飘过,他隐没在水雾后的双眸越发黯下。
诚然,这许多年来,他一向不近女色,年逾二十六时,才娶妻成婚,于房中事自然不甚熟稔,多凭本能行事。
虽然他有些自知之明,可若连妻都有不满,这要他身为丈夫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面目渐渐凝重起来。
……
阿姝将两小儿送回冯媪处时,还略逗留了片刻,细细的查问其一应的饮食起居,末了又再三嘱咐ru母与婢子定要好生照料。
并非她要充好人,只是她到底也生在豪强之家,明白寻常下人看脸色行事的能耐。
刘徇虽然下令不可怠慢,可到底也不常有功夫关照;冯媪再有威严,也到底不是正经的长辈。她身为王后,必得作出关怀的架势,才能教人明白,两位小公子的地位,一如从前一样,不容置疑。
如此一番下来,落在冯媪悄然观察的眼中,愈觉欣慰。
待阿姝回屋时,已有下人来报大王归来的消息。
她讶异于他的早归,不由的加快些脚步。可谁知才踏入屋中,尚未打照面,便只见到他步履匆匆的入浴房,不知为何,她还从那道笔挺的背影里,瞧出些狼狈与仓皇。
阿姝与雀儿面面相觑,忙唤了婢子来问:“方才大王在屋中做什么?”
那婢子早被刘徇遣至屋外,不知内情,只低眉顺眼道:“大王方才独自在屋中,似乎在寻什么东西,并未让婢入内。”
阿姝张目四顾,见屋中的确稍有凌乱,心中忽然有些忐忑,命人先下去后,小心翼翼行至藏了那小木盒的箱笥边,见还在原处,方暗暗松了口气。
刘徇也不知在浴房中待了多久,再出来时,已不复方才的狼狈紧张,清俊的面容间重又恢复了素日的泰然与温和。
只是,也不知是否是错觉,阿姝总觉得他有意无意的闪避着她的视线,又于不经意间,暗中窥视于她。
她心中惊疑,生怕自己这一身装扮有不妥,忙在铜镜前仔细的照了照。才拢好乌发与衣襟,又在铜镜中瞥见他一闪而过的窥视目光。
她不由凝眉,一边取下发间多余的钗环,令乌发垂下,一面问:“大王方才要寻的东西可寻到了?”
刘徇才举至唇边的漆杯猝然一滞,俊容间闪过可疑的红晕。
他轻咳一声,镇定道:“你先前赠我的那香囊,我原日日带着,上回出征时落下,方才也未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