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三日,好容易将二位天子使者送走,军中众人便渐渐的放开手脚,摩拳擦掌为秋狝做下准备。
秋狝乃国君秋日狩猎之称,古已有之,只是到刘汉一朝渐荒废。《左传》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於农隙以讲事也。”
如今刘徇初下冀州,麾下士卒各有旧主,界限分明,不同派系下,战力更天差地别。他思量许久,才决定趁秋收后的农歇时,行秋狝,以此为契机,既可弥合过去各派的隔阂,也可了解军中情况,适时的提拔一批可造之材。
是以,才归附刘徇的诸郡中,纷纷拣拔壮勇之士,赴信都秋狝。不但如此,更有未在刘徇麾下之贤才慕名而来。
天使去后的第三日,信都城外,便有一小队人马正往城门而来。
那是个年约弱冠的少年郎,面如冠玉,神采飞扬,一身白衣,身形挺拔,坐于高头大马上,颇有几分潇洒倜傥,恃才傲物的风流。
此人名姜瑜,字子沛,出身南阳望族,其祖父于成帝时位居三公。姜瑜少有贤名,十六岁时便因诗文才华名震长安,如今因家中变故,他正携长姊自长安迁往信都。
他坐骑后,便有数十侍从拱卫着一二驾马车,车中坐一姬,朱唇皓齿,粉面含春,瞳仁浓黑,容色艳丽,又手持团扇,云鬓长衣,金玉点缀,身量丰腴,观其年岁,略长姜瑜两岁,正是其长姊姜成君。
姐弟二人才入城中,安顿于驿站,樊霄便闻讯而来,遥遥冲姜瑜拱手笑唤了声“子沛”。
姜瑜才换下方才沾了些许风尘的外袍,此刻忙快步走进,也拱手道:“子郁,长安一别,竟是许久未见了!”
却说姜瑜与樊霄乃旧识,二人皆是放旷恣意,不拘小节的性子,又兼年岁相当,因此十分的志趣相投,是多年的挚友,亲如手足,此番姜瑜往信都来,便有樊霄劝说的缘故。
两个年岁相当的俊俏少年郎立在一处,颇有些惹人侧目。
二人稍交谈数句,樊霄便兴致勃勃的领姜瑜往外去,要同他好好的叙旧,再说一说信都诸事。
此时晌午方过,城中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秩序井然,看来一片祥和安乐。姜瑜张目四顾,饶有兴致的赞叹道:“想不到信都城中虽不比长安恢弘庞大,遍地富贵,却也是一派欣欣向荣之相,仲渊——不不,如今该称一声大王。大王果然治理有方。”
姜瑜之父姜桓曾为太常,为久卿之首,掌太学,时刘徇曾就学太学,得姜桓赏识,与姜瑜也相熟。
樊霄抚掌笑道:“这是自然,大王绝非池中物,你我早就知道。”他说罢,又邀姜瑜今夜至府中赴宴饮酒,以叙旧情。
姜瑜自然满口应下。
二人又在道中行了片刻,却忽见一辆宽敞的马车缓缓行过,于一间卖胭脂水粉与金银首饰的铺子前停下。
车中先是步下个脸盘滚圆的婢子,才在车前置了张四四方方的小木凳,未待她掀开车帘,便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子自内一溜烟儿的出来,也不踩那小木凳,直接跃下,提着裙裾便入店铺。
那婢子紧张的瞧了眼铺中女子,才回首重新掀起车帘。
姜瑜立在车后,先见有穿着小巧精致丝履的一足自其中迈出,盈盈的落在小木凳上,紧接着便被长长的衣裙遮蔽。目光顺着那衣裙缓缓上移,但见一婷婷美人,身如弱柳,衣裙翩跹,不经意转首时,更瞧她眉目如画,粉颊含情,两靥生花,满头青丝挽做坠马髻,衬得她比少女端丽美艳,又比妇人娇俏天真,其中风情,令人心神荡漾。
此等美色,人间少有。姜瑜自来恃才傲物,长居长安这等富贵之地,自诩见过美人无数,任教坊名妓,还是名门淑女,都难入他眼,今日见此美妇,却一时有些恍惚,不由的脚步停滞,看呆了去。
樊霄见他异常,也循他目光望去,却顿时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令他回神。
他所望的美人不是旁人,却是赵姬,而方才入那铺中的女子,则是许久未得出信宫的刘昭。
“王后。”未待姜瑜反应,樊霄已先一步上前,冲阿姝行礼问候,“想不到能在此处遇王后与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