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后来,阿姝将阿黛亲自接到身边,从此与破奴分隔开些,才令春儿没了再下手的机会。
大约姜成君原并不想害死阿黛,只欲借她染疾一事,在城中散布流言,败坏阿姝声名。然她应当也未想到,刘徇与阿姝都未将这样的流言放在心上,刘徇更是亲自出手,命人悄悄解决了此事。
许是因说亲一事,姜成君再沉不住气。此番她未再手下留情,而是直接给了春儿一瓶剧毒的砒|霜,若能将此毒下于阿姝饮食中,便是最好,若不能,便下向阿黛tóu • dú,最后借机嫁祸阿姝。
……
春儿的话被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最后摁下手印当作口供。
阿姝将那口供反复的读了两遍,始终不解,姜成君与她并无旧仇,却屡屡将矛头指向她,难道当真只因打定主意要嫁给刘徇吗?
可如今的刘徇,虽渐露头角,到底只在冀州,出了此地,唱衰之声可谓不绝。况且,她也从未在姜成君眼中瞧出太多对刘徇的爱意来。
此事至今,也算查得七七八八,余下便要将姜姬等拿来问话。
阿姝不敢擅作主张,遂等刘徇傍晚归来后,由他决断。
只是,阿黛那样小的无辜稚子,已失了父母,还要遭如此无妄之灾,实在令人怜惜心疼。
……
此时已是岁末,最寒的时节将过去,春日将近。连着两日未再落雪,先前道边屋顶的积雪也渐融去。
刘徇自衙署归去时,夜色已至,百姓都已归家,街道间空荡的很。他难得有些兴致,未令仆从跟随,只独自骑马,小跑着穿行而过,往信宫去。
临近只余一条街道处,却停了一架略眼熟的马车。那马车稍窄,朴素而未做多余装饰,寒风中微微拂动的素色车帘,教刘徇顿时想起行猎那日路遇的马车。
他下意识蹙眉,心底有些沉,稍勒缰绳,令马儿慢下。
马车边侍立的仆从冲他躬身行礼,那一声“大王”,伴着嘚嘚马蹄声传入车中,不过片刻,便有一只纤手自内而出,扶住仆从高举的臂,慢慢出来,月光下,那只手指尖涂抹的蔻丹闪出深沉的光泽。
果然是姜成君。
只见她步下车后,便微笑着冲他走近两步,停在他坐骑边,也未行礼,只微微仰头,毫不避讳的凝视他双眸,如在长安时一般,低低唤了声他的字。
“仲渊。”
刘徇居高临下的打量她一眼,便慢慢移开视线,不与之对视,更不下马,尽量保持着寻常的温文风度,勒着缰绳令马往旁靠些,免得伤到她。
“想不到今日竟会在此遇姜姬,不知先前郑君一事,可已决断好了?”
姜成君闻言,精心描绘过的峨眉轻蹙,一双幽深的眼中透出几分哀怨:“仲渊,我今日特在此等你,便是要说此事。那日在信宫中时,我便想言明,只是未曾有机会。回去后这几日,思来想去,终是下定决心。我此话实不便与王后说,只得来告于你。”
她美目始终追着刘徇移开的视线,尝试着与之对视:“昔日在长安时,我年少不经事,明明心悦于你,却因轻狂矜持,不敢言明,更在亲耳听到你拒绝向父亲求娶我时,一时意气,为了面子,才说了那样的话。”
提起旧事,刘徇面上的温文去了三分,声音低沉道:“都过去了,我未曾放在心上。”
姜成君摇头,映着月光的眼里有一层水意:“我知你性宽仁,定不会怪罪我。是我……是我自己始终自责。如今逢你不计前嫌,替我谋划,却教我越发不安。我该感激涕零才是,可实在,难领受你的一番好意。”
她双目泫然,泪珠摇摇欲坠,衬得她原本明艳的容色有种说不出的凄惶:“仲渊,我自父亲去世后,伤心过度,曾落水中,落下病根,医官说,再难怀妊。”她牙齿打颤,紧咬了下唇,才继续坚难启齿,“这样的事,于女子而言,实是致命打击。我不瞒你,当日在长安,那公孙偃也是得知此事,才要退婚。只我阿弟尚不知情。我此生,大约不能再嫁了……”
她说着,轻轻啜泣一声,方紧紧凝着他:“仲渊,郑郎君一事,便就此作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