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刘徇果然领五百人轻骑北上,直奔渔阳。余下五百人,则护送阿姝往邯郸去。
临去前夜,他格外振奋又不舍,在屋中来回兜转,翻箱倒柜,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阿姝欲上前帮忙,却被他强压回榻上好好坐着,只得无奈问:“夫君在寻什么?”
刘徇起先不说,可寻了好半晌也未寻到,才蹙眉道:“那日在长安,我见你绣了个香囊,怎不见了?”
阿姝一愣,这才想起当日二人争执时,她曾做了个香囊来打发时间,沉心静气。可当日走得那样急,针线篓子都丢在大司徒府中了,那尚未完工的香囊又哪会带上?
她遂道:“那样小的玩意儿,当日走得匆忙,应当丢在长安了吧。夫君若要香囊,我再去寻个新的来,可好?”
刘徇一脸怅然,摇头道:“那倒不必,我只是想着那是你亲手做的。”他取出贴身收于心口处的那枚早已脱线,边角泛黄,图案模糊的香囊,递到她眼前道,“这个用了两年,早已旧了,不能戴在腰间,我只得收在怀里。”
阿姝瞧着那许久未见的拙劣之物,面红耳赤,忙别开眼道:“这物着实不能戴,夫君若喜欢,我再做一个便是,待你战胜归来,再送与你。”
刘徇这才觉满足,将那旧香囊收回怀里。
阿姝这一路循女医之言,不但在马车中铺满柔软棉絮丝绸,行得也格外缓慢,寻常五六日可到的路程,竟行了十日方到。
赵祐与邓婉早得了信,亲自携昌儿一同于城门处相迎,一路将她领至府中。
赵祐早寻了先前派去护送阿姝的十余游侠剑客入书房中问话,邓婉则带着昌儿拉她一同入屋中说话。
她先将阿姝上下打量一番,见她容色如常,一贯的娇俏,这才放下心来,替她斟一杯酸浆,道:“看来大王待我家阿姝不错,怀妊后,仍是面色红润。”
阿姝面色愈红,总觉在家中,分明还以为自己是个未嫁的小女娃,可这腹中分明已经怀了月余的胎儿。
邓婉忽然促狭道:“当日我赠你之物,可觉有用?”
阿姝起先疑惑,转而便想起那装了各色帛画的小木盒,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忙借着饮浆嗫嚅道:“似乎有些用。”
邓婉掩唇,摸摸她发鬓道:“我瞧着,是大有用处的。”她忽而又正色,“趁着如今大王待你正是情浓,生下一儿半女,日后便什么也不怕了。”
她目光里满是爱怜:“我知你总难心安,我亦盼你能嫁个从此待你一心一意的好郎君。可大王……他乃人中龙凤,将来只怕身不由己,难待你一人好。有了孩子傍身,总好些。”
阿姝想起日后刘徇必要践祚,心下黯然,点头赞同。
邓婉最知孕中易伤感,生恐惹她伤心,忙又说些旁的趣事,逗她欢喜,再问长安之事。
阿姝自然尽数告知,引邓婉一阵语重心长地感叹:“我总还担心着你,你嫁他这样久,总不肯打开心结。可如今瞧来,阿姝,大王待你,的确甚好。杀兄之仇,何其痛苦?他愿答应你,报仇时留陛下性命,可见真心。阿姝,大王是值得托付之人,你也该试着付出更多真心才是。”
阿姝闻言,暗自自省。
她先前尚未意识到,如今想想,自己对刘徇,的确是带着挥不去的戒备,总怕交付真心,却得不到他回应。
然此事非一日便可改变,她未曾笃定回答。午后回屋,思虑再三,还是取来针线,要雀儿等教她重新做个香囊。长安城中,诸侯自刘徇与耿允之变故后,便陆续出城,各回封地。眼看天下又要生变,不少人都急着远离是非,偏安自保。
耿允气极吐血后,第二日请医工看诊后,还于病榻之上时,便急着召见麾下爪牙,大张旗鼓的谋划着,要对刘徇用兵。
幸而他还顾忌悠悠众口,更恐匈奴铁骑当真踏入中原,幽州未定前,不敢擅动。
消息传出,长安城,乃至整个司州,皆是一片肃然。
未央宫中已然空出,少帝自诸侯离去后,便又回长乐宫中与章后居一处。因其受惊过度,日夜梦魇,太后便常至寝殿中亲自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