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苍白的脸渐渐红了,望着阿姝泫然欲泣的模样,忽然有些理解阿兄,连连摇头道:“二嫂你身子重,我更灵活些,这稍稍一摔并不妨事。快别替我担心,否则我要过意不去。”
阿姝勉强站着,忍住泪眼,连连道:“莫再多言,咱们快些回去吧,先请女医来瞧一瞧。”
她说罢,觉腹中胎儿仿佛也感受到了方才的惊险与紧张,剧烈胎动令她腹中隐隐胀痛起来。
婢子们忙七手八脚将二人扶去一旁农舍中暂歇,由随行女医上前来诊治。阿姝稍受惊吓,所幸脉象仍算稳定,并无大碍,只稍歇一歇,放松心神便可。倒是刘昭,因外出,女医并无伤药,只得以清水替她洗净伤口,以洁净绸布包扎起。
赵祐领高弘等人将那三匈奴人尸首细查一番,拨开其穿在外的汉服后,果然露出内里带了匈奴图腾的衣物来。联想起方才那人喊的“我王”,不由猜测该是数月前,被刘徇所退的左右日逐王之部族。
赵祐遂一面命人将此地清理干净,一面又命人赶忙去郡中衙署寻郡守孙和,请其与都尉即刻派人在郡中搜寻,是否还有其余混入城中的匈奴人。
待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便不再停留,领着阿姝三人回府中去。
女医又将刘昭浑身都检查一遍,见除手肘外,肩膀处也有淤青,然整体并无大碍,才替她仔细将伤口都敷药包扎。
赵祐又忙取笔墨予阿姝,将此事写信告知刘徇。阿姝亦以为此事重大,然又不欲令他分心,思来想去,只将有匈奴人报复一事写下,嘱咐其多些警惕。待问过刘昭后,又略略提了一笔,道自己因刘昭在,方得无碍,如今两人都好。
她反复阅过,又交刘昭与赵祐看了,方命人快马加鞭送出。事毕,又再书一封,略述今日事,送往信都交冯媪,要其也多加警惕。
当夜,阿姝与刘昭二人话至黄昏,同寝一室。
……
此时,刘徇初定河东,方于汾阴渡河入夏阳,欲暂时踞守休整后,再徐图长安。却不料,忽然收到自邯郸来的书信。
他本才接到派出的探子摸到的消息,言耿允已将手中十万人马,与羽林军一万人,在长安附近一一排布好,待其入关迎战。
如王戍等流民军中的诸将纷纷进言,请求一鼓作气攻打长安。而郭瞿、樊霄、刘季等人都以为,当暂歇半月时日,一面派人再去打探附近情形,将地势、布防等都一一查探清楚,一面也可令众将士好生休整,消解先前奋战近两月的疲乏。
刘徇听罢两边之言,又在心中仔细思量后,取出舆图与众人一观,再于沙盘上一番演示,便将如今之局势推演清楚:“诸卿且看,我军虽有气势,可乘胜出击,然长安非寻常城池,身为都城,经百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加之周遭有五陵邑拱卫,若无相当实力,引敌出动,恐怕要有持久之战。届时我军粮草嚼用,乃至军备辎重皆是一大问题。”
王戍等人经他一番解释,再三考量,只觉十分有道理。
他继续道:“然若休整半月,却不但可使我军有休养喘息之时,更能消磨敌军耐心,令其焦躁不安。届时我等只需出其不意,便可大获全胜。”
王戍等遂不再坚持。见众人都意见一致,刘徇方下令大军暂时休整不前。
恰此时,诸将散去,便有自邯郸来的信使,迅速奔入,拜道:“大王,邯郸遇匈奴刺客,此乃王后亲笔书信!”
刘徇闻言,顾不得尚未完全散去之将士,顿时面色一肃,三五步上前接过,匆匆展开阅览,直接略过中间所叙之经过,先瞧见最后一列“夫君勿忧,姝与昭俱无碍”,方缓过气来,倒回去重阅。
待将信一字不漏读完,他面色冷肃不已。匈奴与汉世代积怨,虽曾有过数十年相安无事的光景,然一旦矛盾激发,便易生变。前番,他于幽州时,只道取了右日逐王之首级以震慑之,却未料那左日逐王且渠奢竟是个如此阴狠记仇之人,竟连老单于弥留之际,匈奴内忧外患不断之时,都敢腾出手来,派人深入中原,刺杀他妻儿!
刘徇气极,将手中丝帛收起,来回踱步,于心中暗下决心,待拿下耿允,定要与那匈奴竖子一战,杀得他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