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徇虽未曾见过女子生产,却也知晓这便如一道鬼门关般,需格外的小心方能度过。甫闻七八个时辰,不由吓了一跳,惊道:“这样久?若疼痛难忍可如何是好?”
女医肃然道:“疼痛在所难免,眼下还只是稍有些疼,一会儿疼得只怕吃不住。陛下千万得沉住气,莫叫王后也跟着焦躁。”
此时闻讯的刘昭与邓婉等也已赶来,刘昭忙不迭点头,抓着刘徇衣袖,一本正经告诫道:“阿兄,你千万莫扰了阿嫂的心神。”
刘徇旁的也顾不上,只一一将女医之言记在心间,又亲自扶着阿姝到内室收拾好的床边坐下。
阿姝一手被他握在掌中,捏得紧紧的。那疼痛果然如女医所说一般,先是疼得短促,间歇时间长些,渐渐的,便疼得越来越久,间歇亦越来越短。
刘徇在旁瞧着心疼,却无法替她受这痛,只得时不时替她擦额角的汗,又捧了参汤递到她唇边,令她一点点饮下,存着精力。
起先,她还能走动着听他捧书简来读,一两个时辰后,便生生将一张小脸疼得惨白,再也听不进任何话。
又过许久,待她已浑身是汗时,女医便将刘徇、刘昭等全请出去,只留下数个婢子在旁护着。
阿姝疼得恹恹地倚在床上,口中咬着女医塞来的麻布,一面勉力忍着,一面听着女医的话,学着平顺呼吸。
这般又疼痛难熬地过了近两个时辰,女医以手探去,方道:“宫口已然全开,孩儿要出来了!王后且听仆的话用力!”
阿姝已是眼冒金星,全靠着方才的参汤与点心吊着精神,闻言虚弱地点点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刘徇等立在外,迎着寒风也不愿到侧室中去歇息,只往廊柱下靠些,时时听着屋内的动静。
屋里只能听女医与婢子们的声音,却不闻阿姝的动静,刘徇时时要派人去探一探情况,又生恐打扰屋中人,只令在外间一观。
如此来回又是多次,直至天已渐亮,终于听屋内一声孩童啼哭传来,响亮清脆,令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片刻后,方有婢子奔出,颤着声报道:“陛下,生下来了……是个小,小皇子!”
刘徇正在外等得心慌意乱,神思恍惚,听了这话,胎教便要入内,谁知才行出一步,却是一个趔趄,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腿脚早已因长久站立与彻骨寒意而麻木了。
身旁侍从忙上来搀扶,方才那婢道:“陛下先歇,婢去将小子抱来。”
刘徇忙挥手制止:“外头天寒地冻的,莫将他抱来,免得着凉。”
说罢,他忍着腿脚的麻木,快步往里去:“阿姝如何?一切可好?”
婢子笑道:“好,有陛下在此,王后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劳累,吃不过力来,正昏昏欲睡的。”
刘徇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将要入内室前,又忽然放慢脚步,轻声步入。
屋里,婢子们已将一片狼藉的被褥都换了新,四角的铜雀灯台上,红烛燃去大半,紧闭的窗棂被稍稍推开条逢透着气。
靠里的床上,阿姝正虚弱的仰躺着,身旁是个小小的襁褓,隐隐能见个红皮肤的小儿正眯着眼眸酣睡。
刘徇小心靠近,望着阿姝瓷白的肌肤已然失了血色,却仍皎洁如新月,朦胧的眼中,依旧如少女般清澈晶亮。
望着她费力地睁眸望过来的模样,他只觉心都化了。
他眼眶微红,弯腰俯身过去,细细拨开她额上碎发,在她光洁肌肤上亲了亲,哑声道:“阿姝,多谢你。”
阿姝双眼已朦胧得睁不开,闻言虚弱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夫君,你瞧瞧小儿。”
刘徇目光转向一旁静静闭目酣睡的小儿,又是一阵窝心。饶是这孩子小小一个,肌肤通红,满是褶皱,五官糊作一团,看不出模样,他仍是越瞧越觉可爱,不由小心翼翼伸出手去,轻轻挠了挠孩子的脸蛋。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自指尖渐渐传至他心间。
孩子似有所觉,闭着双目嘟了嘟唇,令他怜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