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远扫了扫国子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那些偏见与苦难,于他们看来——也就是一场论题而已。
陈涵拍他肩膀:“公子今日所说,涵获益匪浅。”
楚思远神色放松了些:“那就不算白说了,谢谢。”
陈涵想了想:“听公子最后那一番话,倒让人不仅感慨男女之异,还唏嘘世俗的各族尊卑。”
楚思远饶有兴趣:“对,打个比方,涵哥你是贵族之子,又是少将军,如果有一天你打定主意要和个奴籍的姑娘过一辈子,你瞧世俗怎么说你?”
陈涵眉毛一挑,桀骜道:“任他们说,我的事岂由得世俗做主?”
两人相视大笑,楚思远再无芥蒂,笑说:“涵哥好胆气!”
陈涵笑完又挥手:“不过你这比方没趣,我立志在国,这等为情执狂之事决计碰不上,也就做不出来。”
楚思远哦了一声:“涵哥没有什么心上人吗?”
陈涵耿直答道:“小情小爱,哪里比得上武学精妙、大国忠义。”
楚思远没忍住,拍着大腿大笑起来。
周围没走的三兄弟听见这话也笑,思鸿同情地拍一拍陈涵肩膀:“涵哥啊,原先我还羡慕你人帅才高,现在,哇,祝你余生幸福。”
陈涵咳了几声,虽不知道自己的话哪儿出了问题,但也识相地闭上了嘴。
大伙一起离开国子监,四个公子各向四个方向回去,楚思远路上笑完了,看了看周围,从怀里掏出张破破烂烂的纸,央求陈涵道:“涵哥,你在外面结交的人多,你帮我看看,画上这人你认识不?”
那纸毕竟是撕碎过的,费力黏好后有些轮廓线条还是模糊不清,陈涵左看右看,皱了老半天眉:“没见过,瞧着是个天灵毓秀人物,我要是见过应当会有印象。”
楚思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小心收进怀里后,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劳烦你再帮我看看这个,我读了这么多天的书也没找到这一章,你知道出处是哪吗?”
陈涵这回一眼就看出来了:“楚辞中的招魂一章,国子监不讲这个,年份又远,也难怪一时找不到。”
“招魂?讲什么的?”
“唔……原书讽喻颇深,今人更多的是看重招魂二字,诸如有亲人、友人、爱人逝世,阳间怀念的人便念招魂,希望所爱从阴间回来入梦。”陈涵又不以为意,“当然,鬼神之说在人心幽微处,并不可信。”
楚思远听不进最后一句,小心地把纸收进怀里,心里更加苦涩复杂了。
“思远怎么问这些?谁人所画又谁人以书呢?”
楚思远摇摇头:“对不住,我不好说。”
陈涵也就不多问,护送他到广梧门口后拱手告辞去了。
楚思远走进去,与一路的宫人们打完招呼,来到相邻的两斋面前。
她就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吹着一支洞箫,见他回来,浅笑了一下,又继续吹奏了。
楚思远来到她身边,直接在台阶上坐下,看她纤指蹁跹,看她分明怡然放松,吹出的曲子却有难掩的孤寂悲怆味道。
他看着她想,你记在心里画在纸上的,念念不忘写招魂的,是谁?
今天是个重大日子祝愿放榜的学子们心想事成啊!!(好紧脏)旧年破岁,落了半冬的雪,春季暖风总算是吹入了长丹。
窗外时不时有消融雪水的滴落声,听着让人不禁心生寒意。不归又添了炉子,低头听宗帝吩咐。
“春试在即,这三年一场的盛事,引天下士人共瞩目。今年的考生里又多有荫族子弟,想来届时当更为精彩。”宗帝喝着翠顶留芳茶和蔼地同她说,“不归对此可有想法?”
不归恭谨:“后宫不可干政,舅父问错人啦。”
宗帝一笑置之:“你如今可是朕的长女,将来也要立府的,又素来是朕的臂膀,岂可与等闲后宫较之?说吧,与舅父论什么规矩呢。”
不归上前给宗帝捶肩,笑道:“那不归便僭越了。我只知道,冯太师乃天下读书人楷模,历届也是太师连同翰林院监考的,只不过此番太师爱子也在考生里头,免不了要避嫌。故此不归斗胆一问,舅父觉得,还有哪位元老有资格代替太师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