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历经绝望孤独,为了让她来日给他一个“家”,让他加倍眷恋么?!
不归砸碎了一切能砸的东西,按住左眼逃离了养正殿。
她赶回广梧,袁媛为她诊过脉,轻说一句冒犯,随即取过小刀在她手臂上划过。袁媛低着头取钵接过她手臂上淌下的血,用绷带和药粉止住了她的伤口,随后转身疾步离去。
薛茹在一旁轻声解释:“当年……我在万隆捉住楚媛,连夜赶回长丹,你因袒护慧妃受伤病发,太医院束手无策。那时,是楚媛取了你的血,连夜配出的解药。”
当初手臂上的伤口早已愈合,连疤痕都消失得几乎看不见。而人与人之间看不见的信任与依赖,已经彻底划出了一道巨大的裂谷。
最大的打击已经受过了,她垂着眼没有力气去追问多年的欺瞒,头脑反而奇异的清醒下来,那些经年的疑心一点点再度浮现。
“万隆,您为何在万隆抓到她。”
“你母亲……在万隆给她伪造了新身份,我核查了很久全城事务,才发现了蹊跷。”
原来如此。
如果换做任何其他人去万隆,必然抠不出这样的细节,抠到了也不会认识袁媛。
只有薛茹。
若不是她请薛茹去万隆。
“你去万隆后,曾寄信给我,让我小心威亲王。”不归无波无澜地垂着眼,“为什么。”
薛茹闭眼,声音含着浓浓的鼻音:“先帝不喜阴影下的事,今帝未接手时……天御是威亲王率领。长公主生下你不久就被迎回宫中,旁人不觉,威亲王怎会看不出来其中不妥。那时广梧所有人都是今上调入,不由任何外人插手,楚媛她是……是慧妃举荐过来的。”
不归闭上眼,安静了许久。
“让我猜猜。”她轻声,“先母离宫,是楚媛带走的,是不是?宫中织罗园有密道,乃威亲王所开,她们就是从那里逃出去的,是不是?时隔多年,今上才兜兜转转得知,故而此后,他厌弃楚氏如仇……是不是?”
薛茹没有说话,全是默认。
此时屋中只有她们两人,不归靠在椅上,把手伸到了书桌下,一边慢慢解开那绑上的绷带,一边轻声开口:“说吧,茹姨。这里只有我们,我想听所有。”
薛茹始终没对上她眼睛,眼泪一直没有止住:“……小姐想听什么。”
“先母入广梧,到离广梧的所有。此中当有近一年的光阴,我想知道。”
一段最灰暗的光阴。
薛茹在书桌前怔了起来。一直等到燃过半炷香,她才哑着嗓子开口。
“她一直以为你是言大人的血脉。”
“两位皇妃不久后诞子,她去看望思鸿,看到他后背上一个漂亮的梅花胎记。她再去看望思平,也有。”
“皇室从来遮掩着不外传,她那时才第一次知道,楚家人背后有这样一块胎记。”
“可她自己没有。”
薛茹眼睛湿润:“她回来后从ru娘手中接过你,翻到你的后背……她还以为是个天大的巧合。”
“她是那样、那样聪慧的女子,言大人的倾心相待让她不去想大婚之夜的异样,然而这一回……前后内外,界外心内,你背上刺眼的梅花纹,她再也无法逃避。”
“今上比谁都喜爱初生的你,每到宫中便要抱你。她藏在阴影处看着,看他屏退宫人,看他抱着你转悠,看了许久,听到他悄悄唤你一句……女儿。”
“她生了一场大病,陛下在她病床前守着,告诉她真相,说她不是楚家血脉,他们不是亲兄妹。小姐康复后,查了她母亲当年的死因。”
薛茹闭上眼:“先皇妃混淆血脉不假,先帝震怒将她亲手绞杀。直到那个时候……皇妃有第二孕,且为男胎的事实才为先帝知晓。出于愧疚,才留下了小姐。”
“她五岁进中宫,无知十五年,到今才知道,自己在弑母仇人膝下长大。”
“自认最亲的母兄……原来是披着人皮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