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听到这里,方抬头看她,“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疑心林溪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要不然对方怎么一猜就猜对了,可是对方的态度那么坦然,不像是知晓了他真实身份的样子。毕竟寻常妇人若是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怎么敢大大方方坐在他的对面,还敢猜测他烦心的原因。
这么一想,赵忱的疑心便去得七七八八,且心里确实因为父皇的偏心而有些郁结,如今难得遇到一个不认识他身份的人,便吐露了两句,“家父偏心庶弟,家母又去得早,我这个做嫡长子的难免有点难过。”
林溪道:“嫡庶之争,本来就很常见。何况父母偏爱幺儿是常事。不过贵府那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由庶子继承家业,家产到时候还是你这个嫡长子的,大不了你那个弟弟最后多分点东西罢了。”
赵忱却无言以对,高门大户的确是这样,庶子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嫡长子,可是偏偏他却是生在皇家,自古嫡长子最后登上大位的可以说是屈指而数,如今父皇这样偏心,他委实是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如何。
他正自想着这番心事,却听林溪又道:“所以你也不用太过烦心了。你父亲再怎么偏心,也不可能不把家业交到你手上。你的情况可比当今太子好得多了。”
赵忱不想她会忽然提起自己,便道:“太子怎么了?”
林溪轻声道:“你难道就没听说李贵妃要为六皇子举行选秀,如果没有圣上的允准,贵妃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张罗此事。由此来看,太子的处境可比你危险多了。”
赵忱压住心底的万般情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开口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溪却看了眼他身后的几个随从没说话,赵忱知道她是在担忧什么,便挥了挥手,“你们先在外等候。”
几个随从和桂香去后,雅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林溪方才开口道:“如果我是太子,我这时就要想退路了。”林溪没觉得以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太子被废的命运,毕竟李贵妃在宫中一手遮天,圣上又尤其宠爱她,可是这不代表她不能给太子赵忱提个醒。
“什么退路?”
林溪道:“当然是做不成太子的退路。”
此言一出,赵忱的脸色立时变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怎么会?”
林溪道:“万事皆有可能。就连汉武帝那样的英明之君到了晚年也做出了废太子的举动,太子被废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落下以后,赵忱良久未言,在这之前,他只是觉得父皇偏心,李贵妃又委实可恨,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父皇会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可是既然连选秀这种事,六皇弟的待遇都能凌驾于他之上,那么假以时日,他们母子未必不能说服父皇废掉他这个太子。
赵忱以前是对父皇还抱着一丝希望,总觉得对方偏心归偏心,心里却还是有自己的。加上上至朝臣下至宫人,都对他这个太子恭敬有加,即便因着六皇子备受宠爱的事,有些大臣隐隐有投靠之意,可是明面上的功夫却都做得极好。
至于与自己走得近的几个大臣,也是劝自己孝悌友爱,觉得他只要恪守太子的本分,迟早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是以,赵忱今日听到林溪的这番话才会如此震惊,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听着似是大逆不道,可是下意识里,他又觉得对方所说的未必没有可能。
林溪看到赵忱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也不再多说,“不过这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太子仁善宽和,是最好的储君人选,应该不会有那一天的。”
最后林溪不动声色的拍了赵忱一记马屁,希望对方念在她好心提醒的份上,不要怪罪她的直言相告。
赵忱却是感激都来不及,林溪的话给他提了个醒,虽然面上他顾忌着身份不好直接言谢,不过却暗暗把这份情记在了心里。赵忱回东宫以后,就把自己一人关在了书房,然后拿笔先写了几个人名,只是思拊一番后,他又划掉了。
他正在冥思苦想信得过的人选,就听底下人在门外回报太子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