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国公府家风甚严,极重名声,第一条家训便是后代子孙不得纳妾。
良宵儿时亲眼见过祖父将二叔良栋已经怀有身孕的丫鬟送到城郊庙观,那孩子更是认都不准认,至今还在庙观里,不知生父何人。
她在良国公府锦衣玉食的长大,祖父祖母虽不说有多疼爱她,却也一视同仁,五个同辈的兄弟姊妹有的,她样样不缺,在外人都要恭敬的唤她一声三姑娘,绝不可能是父亲小妾的孩子。
如此又说不通了。
她只能不动声色的藏下那些没头脑的猜测,留待日后探查,实则重生回来,她一直有意无意的避着良国公府。
胡氏一进门就亲热的拉过良宵,神情关切问:“好闺女,昨日你姐姐回去同我说你不慎落水,身子如何?”
良宵瞧着她这和蔼慈爱的母亲,恍惚间又忆起前世被无情冷拒门外的情形,心里一阵钝痛。
但是很快,她便笑着说没事。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胡氏怜爱的摸摸她的脸蛋,又关切问:“娘听说前几日将军发脾气了,可有伤到你?”
语毕,不料久久没有答声,胡氏不禁惊讶的瞧着木讷的良宵,心觉不对劲,往时她说完这话,这傻闺女定是噘嘴闹不平,将近几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而后求她指点一二。
莫不是痴傻了?
胡氏赶紧拍拍女儿的手背,“宵儿?”
良宵这才从前世凄凉中回神,勉强弯弯嘴角扯出抹笑容,不动声色的抽开胳膊,去小几上倒了杯茶端来,习惯性的叫胡氏母亲,话刚出口又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您先喝口茶。”
“诶,好。”胡氏欣然接过,极自然的走到堂前紫檀木交椅坐下,朝良宵招手,示意她在身旁坐下,“可是你又任性耍脾气?”
良宵摇头不语。
“唉,我的乖乖女唷,”胡氏重重叹口气,将茶盏放下,好生好气道:“听娘一句劝,日后可千万别胡闹了,圣上赐婚,岂是轻易能和离的?”
说着,胡氏挥手屏退下人,道:“咱们女人一辈子都是靠男人过活,你且放低身段迎合迎合,给个笑脸说句好话,将军见了保准开怀,到时要风得风的还不是你?”
“你瞧瞧你那日干出这是什么事?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又是武将之首,岂能允许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子逃跑?在外丢了颜面不说,要是怒极了冷落你,这日子可不好过。”
这年的母亲还未对她露出绝情狠心的一面。
良宵知道,现今母亲言语间句句温和关切,暗里却透着要她卑微低头、仰人鼻息的意味。
这不是真心劝她回头,而是有意引她误入歧途。
她被胡氏千娇万捧的长大,平时受不得一点气,但凡受了欺负,不管寻什么法子都要报复回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不爱的男人,一桩被迫的亲事而低头讨好?
况且她身边还有个挑拨离间的小圆。母亲唱得一出好戏,红脸白脸全搬上来了。
可也是因为明白其中深意,才止不住心凉,她好像,很难再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胡氏还在温和关切的说教,良宵左耳进右耳出,不论她说什么都装作不情不愿的应下。
良久,胡氏满意的离去,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瞥了小圆一眼,小圆暗自点头。
这一幕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良宵眼里,实则但凡用点心便会发现她们之间的不对劲。
眼看胡氏出了门,良宵才吩咐小圆:“去送送母亲。”
小圆立即就追了上去,而后良宵朝小满招手,附身耳语几句,只见小满一脸愕然,紧跟着也追了出去。
良宵心里有数,小圆要及早除去,偏不能随便找个由头,只怕小满和遥竺院伺候的下人会寒心。
现在已是七月初。
良宵的小本子上如是写着:宇文军内部大作调整,先是将一批年纪到了的老兵遣散归田,半月后紧接着招募新兵充盈军队,其中有高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