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默了会,下意识摸摸喉咙,并未发痒,却还是转头往左侧的抄手游廊去,“先去二哥哥那,我记着他也栽了薄荷。”
既来了,面子功夫必得做到底。母亲处处古怪,那面色苍白了些,倒也不至于病得下不来床,若嗓子实在疼,郎中断不至于没开药,偏要提起她院子,才是不对劲。
良宵六岁时就单独辟了住处,她院子在东南角,临近父亲的书房,现今父亲出府一年多,那地方空置下来,没有人气不说,位置也偏了些。
良国公府来人传信时,宇文寂才下朝回到将军府,闻言即换了便服往国公府去。
半刻钟后,随着下人引进府内。
胡氏已然下了床,由良美扶着在庭院外走动,见到迎面而来的高大挺拔身影,笑了笑。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行至跟前,宇文寂锐利的视线往四周一扫,没瞧见娇妻身影,神色微凝。
“人老了身子不中用,格外想见见你们这些小辈。”胡氏含糊两句,不忘问:“贤婿可有去皇上那探过信?”
宇文寂神色一冷,五官肃冷时,叫人瞧一眼便少了几分底气。
原还自得的良美讪讪别开脸,心里思忖着这人除了面上端得凶狠,却是个好拿捏的。
便如她那个蠢笨的妹妹,母亲随便说几句便乖乖的去了。
便是姨母那处帮衬不上,也还有这层线,就算小顾氏进了东宫也是不得宠,同样出生国公府,凭什么就不能纳四个侧妃?
诚然,经过这几日的心理煎熬,良美竟已十分坦然的接受下来侧妃的名位,凭她的手段……
“小婿人微言轻,圣意已决,怕是再难调转。”
只一瞬间,良美方才自得的神情一垮,扶住胡氏的手臂骤然攥紧,胡氏听得此话亦是脸色一变。
三管齐下,已然失策了两方,若是将军府这头也无用,怕是再难逆天改命。
胡氏不由得加重了语气问:“贤婿可别说玩笑话!”
堂堂大将军,手握百万宇文军,执掌虎符,那是圣上跟前的顶顶得力的权臣,若他说不上,叫旁人如何过活?
宇文寂音色平平,仿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朝堂之事,怎容玩笑。”
语毕,胡氏猛地狠狠咳嗽几声,保养得体的脸上皱纹显现,尤其是那双似淬了毒的眼睛,鱼尾纹横生,到底是四五十的女人,往时春风得意时自是喜笑颜开,瞧不出老态。
如今一连几次失策……
不,她还有后招!
胡氏堪堪停住剧烈的咳嗽,拿帕子遮掩一二,要对面前这身形挺拔如山的小辈说话,还要仰着头,话到嘴边竟又是错开了视线,对身后的周妈妈道:“方才我叫老三去摘几片薄荷叶,这都多久了还没回来,你快去瞧瞧!”
良美跟着嘀咕:“想来卫大哥也去了那边,许是两人碰上了也未可说。”
果然,听到卫这个字眼,宇文寂微不可查的蹙了眉,冷硬的脸庞多了份不悦,“在哪……”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得一道婉转如琴弦之音的娇俏声儿,细细听来还有透着欣喜。
“将军!”
几人不约而同的向左侧的抄手友廊看去,眼神不一,有喜有恨。
良宵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身后,小满手里拿着几株薄荷叶,手拿折扇的良景便慢悠悠的跟在最后边。
“将军怎么来了?”良宵先扬笑问宇文寂,而后才对胡氏道:“叫母亲久等,全是良宵不对,只因路上遇着二哥哥,多说了几句体己话,才误了时候,万望母亲莫要生气。”
这话说得极妙。
一则,说给将军听,她被母亲差使去了,二则,说给胡氏听,将军尚且在场,母亲要顾忌着分寸,轻易不能对她做些什么。
胡氏本就难堪的脸色更难看了许多,勉强应了声,五脏六腑翻滚着,话还没出口便猛烈咳嗽起来。
这回是真咳,苍白的脸色已然咳红了,身子也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