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男人的手同时落在公文包的包带上,不小心蹭了一下。男人的手冰凉发硬,在昏暗的机场灯光下有些泛青,盛钊被冰得一个激灵,缩回手说了声不好意思。
男人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男人的手缠在包带上,直起身时,盛钊只觉得余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偏了偏头,看见一条细长的什么东西顺着男人的后脖领子“游”了进去。
盛钊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形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自己困糊涂了眼花。
“发什么愣呢。”司机不耐烦地催促道:“不上车了?”
盛钊这才匆匆回神,拎着行李箱上了摆渡车。那中年男人已经先盛钊一步找了个地方站好,整个人缩在车后的一个角落里,外套的领子竖起来,遮住了小半张脸。
这大半夜的,盛钊莫名其妙被方才那个眼花吓了个激灵,脑子里唰唰地闪过好几个都市灵异怪谈。
盛钊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后脖领子嗖嗖冒冷风,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把刑应烛翻来覆去吐槽了好几遍。
——叫他拿鬼故事吓我,盛钊心想,好人都被他吓神叨了。
深夜里,大半个机场都进入了“待机”模式。盛钊的这趟航班是今天的最后一趟,走出机场的时候,只有那一条通往机场大厅的走廊还亮着灯。盛钊推着行李箱骨碌碌地往前走,路过玻璃墙时,还往外多看了两眼。
申城长宁国际机场是前年刚建好的,就在长宁区这片,周围荒山野岭,大半都是正在施工的开发区,盛钊拎着行李走出机场大门,找了足有五分钟才找到自己提前订好的接机车。
接机的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服务态度很好,大半夜的来接机也没有抱怨,还帮着盛钊把行李拎进了后备箱。
盛钊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上车的时候还偷偷打开订车APP,给司机大叔加了二十块钱的小费红包。
他从刑应烛那已经转正了,虽然工资水平不见得多高,但好在花销少,除了租房不必烦恼之外,连伙食都隔三差五地被熊向松和刑应烛俩人解决了,几个月下来,手里竟然比别人还多出几分积蓄来。
架在前座的手机叮咚响起了提示音,司机瞥了一眼,随即笑道:“小伙子也太客气了。”
“应该的。”盛钊也没想到小费红包居然是实时到账,只能硬着头皮客气道:“大半夜的,麻烦了。”
意外到账的二十块钱红包轻而易举地让司机大叔单方面地拉近了和盛钊之间的友谊,连心理印象都上升到了“小伙子人还挺好”上。
“这大半夜的,小伙子来申城干什么的?”司机大叔自来熟地问:“怎么不买个早点的飞机。”
“没买到更早的票。”盛钊不欲跟陌生人深聊,于是只说:“来出差的。”
“真辛苦啊。”司机大叔叹了口气。
这份额外红包带来的连锁反应显然还没有消失,那司机大叔拨了下转向灯,一边观察路况,一边用余光瞥了后视镜,接着说道:“但是工作起来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呀,总这样熬夜出差,身体拖垮了可不行。老板嘛,只心疼票子不心疼员工的。”
司机大叔操着一口申城本地话,听起来温温柔柔的,盛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了刑应烛那张脸,心里莫名有点心虚。
“其实我老板还行。”盛钊试图解释两句:“不像其他那些——等会儿,师傅,您这是往哪走?”
说话间的功夫,车已经拐出了机场,正准备往公路上并道。盛钊只觉得这条路眼生得很,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你这目的地不是杨浦区吗。”司机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导航界面,说道:“咱们从长宁区穿过去,然后上新城大道,从市中心一穿就到了。没事,这个点不堵车。”
长宁区才刚刚开始开发,除了机场之外周边还没有其他配套设施。车窗外的景象荒凉而陌生,跟盛钊记忆里的灯红酒绿的申城市区截然相反。
他突然想起刑应烛的“忠告”,再往外看时,就莫名觉得心里有点别扭。
“不走长宁区。”盛钊说:“师傅,绕一下路。”
司机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提出这种要求,只是多劝了一句:“那咱们就只能从外环高架走了,那就得绕路了。”
“没事。”盛钊说:“我加钱。”
司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熟练地打了下方向盘,在下一个路口向右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