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歇歇吧。”
尹辞察觉到了对方的疲惫,青烟和细沙是不会疲惫的。他也不认为自己能疯得这样有条理,只好将满心恍惚化作一腔解脱。
他松开时敬之,袖口揩去对方脸上的污血。等擦得差不多,他又细细观察时敬之的脸,仿佛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他要把这张面孔牢牢刻进脑中。
“你还好么?”
尹辞瞧人瞧了半天,惊觉干看有点不妥,没话找话道。他甚至想假装往日的从容,要不是那语调破碎沙哑,时敬之真要信了。
时敬之瞥向不远处的残尸,心底一阵抽搐。他不知此人怎么好意思问出这话——不死不灭,难道也不会痛了么?
时掌门可不管尹辞活了二百年还是二十年,是宿执还是尹辞。当下,他只觉得徒弟让自己操碎了心,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于是他往后一倒,实话实说:“不好。”
尹辞心里剩了点风声鹤唳,伸手就要把脉。谁知时敬之嗖地把手缩回去,不让他抓。
他背着陈老头,比着口型。
【我活了二十多年,生来第一个对我好的是阿辞,死前最后一个对我好的没准也是你。现今你把自己切成血葫芦,我能好吗?】
“把自己切成血葫芦”?
尹辞瞬间反应过来,这人不是单纯地找回了本欲。时敬之目睹过他与巨妖那一战,没准猜到了什……
呯呯两声脆响。
木台前的陈老头见两人黏黏糊糊个没完,着实看不过去了,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尹辞正屏气凝神思考大事,头一回获此待遇,杀气差点没压住。
“干啥呢,干啥呢?差不多得了,啥时候了还逼逼叨叨不停。”
陈千帆熟练地无视了那股子杀气。他用唾沫喷完时敬之,一双眼戳向尹辞。
“这小子横竖死不了了,不需要你送终,你还在这杵着干嘛?我那活傀咒还要材料,还不滚出去干正事!”
时敬之一反常态,他没有继续黏徒弟,而是伙同陈老头一起赶人——时掌门直挺挺地躺回木架之上,义正辞严道:“陈前辈说得对,形势危急,正事为重。”
尹辞一时不知道什么才算“正事”。
世上会有比二十四年的失而复得还重要的事情吗?
要不是闫清和施仲雨还在外面,他恨不得豁出一切,将那秘典按住撕成碎片,再回来好好盘问盘问时敬之。要不是时机不对,他压根不想让这小子离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