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触地声如同木鱼声响,两位刚起来的旖旎心思顿时化作佛堂青烟,到底没厚颜到明知故吓的地步——尹辞再没有禁忌,也做不出在他人家宅、他人跟前动他人小辈的事。他第二次缓缓缩回手,一颗心古井无波。时敬之则用被子裹住自己,活像个失了生机的蚕蛹。
笃笃轻响经久不散,两人悻悻对视一眼,只好相对整衣束发,照常黏在一块儿睡了。
沈朱回来的第二日,枯山派一行人便准备好了动身。
沈朱带回来的消息很是确定。她透过些弯绕关系,偷验了阎家侍妾的尸骨。阎不渡名义上的“生母”,实际上完全没有生育过。栖州本地的散碎流言,她也一一验证——那阎不渡,极有可能就是被偷换在外的皇家骨血。
“据传有人告诉进宫的阎家女,她所生之子状况特殊,留在宫内必定得不到善终。于是她花钱买通了宫女下仆,拿死胎换出了儿子。”沈朱有些感慨,“不过没有硬证据,当年宫里人处理得很干净。”
谁知这位皇家骨血那般风流,开枝散叶的速度非同一般。
千里之外。
“……阎不渡原是皇家血脉。”一人轻声叹息。“朝廷在后,怪不得我派当初要赶尽杀绝,妇孺何辜?”
施仲雨握紧手中的逆阳令。
逆阳令背面设了个可开合的小机关,盖子外刻了“知耻而后勇”五个字。盖子内以蝇头小楷刻了阴文,须得相当仔细才能读出。里面与其说记了太衡秘辛,不如说写了代代太衡高层最为悔恨愧疚的秘密。
“妹儿,你的车马备好了。你、你打扮这么金贵,也要坐俺们的车吗?这车可颠得很。不如去前头租一辆,人家轱辘上缠着竹篾子,坐着舒服。”
施仲雨略施粉黛,没穿惯常的劲装。比起江湖女侠,看起来更像哪个商户家的寻常女子。她冲那车夫展颜一笑:“去沙阜的车,属你家最快吧?我这急着归家,劳烦大哥费心了。”
车夫一愣,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唉,妹儿,俺跟你说实话,西北那边最近可不安生。你不如再在弈都多待俩月,差不多了再回……你这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怕惹上魔教啊。”
“大哥放心。”
施仲雨钻进货物堆里,徐徐放下帘子。
太衡去沙阜的车队不日启程,用的是最快的马车,走的是最平坦的商道。只有这种轻装上阵的小商队才不至于被甩在后头。
“……到头来还不知道是惹上‘魔教’,还是惹上‘正道’呢。”
第112章沙匪
这回没有太衡的箭马骑,同样没有时间绕远路。枯山派一行人合计半天,特地搭了孙家的药草商队出行。
有孙怀瑾在,他们不需要操心多少。孙老头除了人有点迷瞪,办事利索得一如既往。五人分乘三车,吃喝不少。车厢里塞满掩人耳目的交易药材,弥漫着怡人的药草香气。
“沈姐是女眷,单坐方便。这车子挺大,我们四个挤挤坐一车,这样更——”
闫清还没说完,就被苏肆捂了嘴往后拖:“大什么大,你瞧瞧里面塞了多少药。掌门还弄个一堆书进去,没你地儿。走走,咱俩坐一辆。”
闫清费解地瞧了眼苏肆,最终还是没吭声,乖乖跟着上了车。
药材脆弱,孙家的货车车轮套了竹篾编的轮套,比寻常马车还要平稳。尹辞照例与孙怀瑾交代几句,甫一进车,差点被面前的景象惊出来。
短短几盏茶的工夫,时敬之用车内药材搭了个像模像样的草窝。外面看去只见药材,内里井井有条,可躺可坐,专门留了看车窗的缝隙。时掌门左手边垒着摇摇欲坠的书山,右手边堆着岌岌可危的食盒山。此人屁股下坐着药材布袋,气势仿佛在王座之上。
见尹辞进来,时敬之快速挪了挪,空出一半“王座”,特地将食盒那一侧让给尹辞。
尹辞失笑:“这药材江山,弟子还是不同享了。”
说归说,他还是坐去时敬之身边。尹辞扫了眼书山,发现全是各种版本的孙妄传记,其中还夹杂了十来本大允通史。时敬之又回归了北地归来时的书呆子状态,只不过上次读的是术法,这次读的是历史。
不过这次时掌门记得讨价还价:“阿辞先让我靠会儿,待会儿你再靠着我。”
没过多久,尹辞就迎来了第二次历史储备考察。时敬之改坐为倚,脑袋枕在尹辞腿上,双手撑着书:“旅途漫漫,开国时期的每一场仗,阿辞陪我过一遍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