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护法带了一行人躲在不远处的密室之中,她闻了闻那古怪的香气,嘶声道:“是‘死人香’,仪式开始了。”
时敬之刚转向尹辞,尹辞便心有灵犀似的解释:“那是祛毒香,解毒宁尸,下墓也会用。”
重大仪式,人员不免密集。赤勾身为魔教,掘墓无数,结仇甚多,此举也是防止有心人以毒粉袭人。
“那混了药粉的茶……?”
“既是花护法选的,自是解不了。”
尹辞一边解释,一边打量所处的密室。这还是他“宿执”时期换着法子杀自己的处决室,空间大而隐秘,又能方便地探听周围状况。也不知花惊春如何寻到了这里,要是她往地底深挖,一准能挖出一大堆“宿执遗骨”。
现在时敬之眨巴着眼站在这里,他总有一种奇妙的恍惚感。
花惊春可没空分神,她一点点数着时间,口中念念有词:“撤面具露真颜,祭宿执求平安。敬看客宣天下,一杯酒乱黄泉……六盏酒茶,还需得半个时辰两炷香。”
闫清一回生二回熟,闹过一次陵教,这会儿他已经主动握紧了石剑。只有苏肆把玩着那把剔肉刀,一双漂亮的眼睛四处乱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朱呢?”苏肆乱瞧了半天,这才压低嗓门问道。
“不晓得,她刚才说内急。”闫清挠挠头,“沈姑娘冰雪聪明,肯定认得路……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这地方阴森森的,死气太重,压得我心慌。你说那宿执什么毛病,好好一个赤勾教还修这么些古怪密室。”苏肆皱着脸,脸上不见一点紧张。
闫清呃了半天,好容易攒的气势险些被带着一泻千里。
他俩隐藏动静的能力不如枯山派师徒,花惊春的目光立刻刺了过来:“小崽子们,安静点!”
可惜人不好奇枉青年,闫清一朝被苏肆带跑,也憋不住了。他往苏肆身边挪了挪,声音压得更低:“她不认得你?”
苏肆蚊子似的哼哼回去:“赤勾怕护法、护教提前拉拢少教主呗。按照规矩,即位仪式前,少教主不会轻易展露真颜。被赤勾追的屁滚尿流的人多了,追我的人也不晓得缘由。”
说着他勾起个冷笑。
“信物才是最切实的证据。教内人士作保,估计是因为那吴怀晓得赤勾教不少秘辛,实力也不弱。”
两个人叽咕完,安静地等了一炷香。
“沈姑娘还没回来,会不会遇见什么事了?”见沈朱久久没动静,闫清的声音里沾了些焦虑。
苏肆心不在焉道:“时掌门都不着急,你急什么。三子,难不成你看上她了?”
闫清的脸瞬间和眼睛变成了一个颜色,他好容易压下声音,磕磕巴巴地回道:“掌门说不定不知情,我——”
“三子,我教你个乖。沈朱是掌门的部下,做主人的不在乎属下行动,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对属下要做什么了如指掌,认定一切尽在掌握。第二么……”
苏肆笑得有些邪气。
“第二,自知无论属下做了什么,都碍不到自己的正事。”
曲断云在客座上正坐,认真地瞧着面前的盛典。
漫天骨铃被风吹动,发出叮当轻响。死人香的烟气多而沉,丝丝渺渺的ru白色顺着古鼎流淌在地,在地上笼成一片烟雾波涛。教内养的歌女在唱沙阜民曲,曲子悠扬婉转。音调里夹杂着沙漠之地特有的粗粝,每个旋律如同被风沙打磨过。
他眼睛瞧着,耳朵听着,心却不在此处。自从他传回字衣讯息,江友岳一直没有给出回复。他袖子里的字衣安安静静,没有半点术法运转的热感。
一如既往。
此番江湖之事,多半由他张罗。虽说觉非、戚寻道、乌血婆这等大拿死于双生根。可是毁灭陵教、整治太衡一事,一直在由他带头出力。即便如此,他的师父却总是望向苍穹,念叨那些“天命”“仙道”之类的词语。
活像只凭天命二字,这些破事就能自己完成似的。
瞒下西北大禁制的事情,并非他第一次在大堤上钻蚁穴。先前在北地,曲断云借引仙会的人脉,意图插手时敬之“解开禁制”一事。如此一番骚乱,时敬之险些被他置于死地。即便如此,江友岳仍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国师只是轻描淡写地将陈千帆、卫春之死归罪于枯山派,没有对曲断云生出半点怒意。
曲断云想不明白。
百年大计不是没有失败过,为何国师们不肯吸取教训?一个个只知道崇尚那圣人留下的规矩,连点变通都不愿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