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辞五官极好,秀而不艳,当真玉般君子。如今一身红衣,那份淡泊疏离全被掩掉,只剩凛然锐气、勃勃生机。纵然他仍是一头墨发披散,时敬之却能看到这人束发披甲,血战沙场的模样。
这会儿尹辞也在细细打量他。那人看着看着,表情略微扭曲,最后竟是笑出声:“谁想我活得和志怪话本似的,结果真和狐仙在庙里成婚了。”
“是啊,我可是要引来倾国之灾的大仙。”时敬之忍不住也笑起来,连伤口都觉不出疼痛。“至于倾谁的国,现在还说不准呢。大将军,可愿与我一同为害天下?”
“那是自然。”
“天地不配拜,你我也没什么高堂。”时敬之目光柔和,“你我对拜吧。”
神祠内,两个仙人似的人各自向前一步,却没有拜上——时敬之没能忍住,将对拜转为一个满是眷恋的亲吻。
生于世间,他从未如此满足。他这徒弟当真狡猾极了……且不说欲子,凡人尝过这般滋味,又怎会考虑“败”与“死”?先前初见妖树,他本以为此世再不会安心。谁知只是短短几日,他就从那近乎绝望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身边伴着心爱之人,是这样奇妙的事么?
他的欲求洪流如同餍足熟睡,乖顺得难以置信。什么尘缘羁绊,什么师徒情深。兜兜转转到最后,他只想要与“尹子逐”这个人一同活下去。
长长一吻过后,两人就坐桌边。
夕阳已逝,暮色暗沉。桌上都是些耐冷的菜,时敬之以阳火微灼,风味并无太大变化。只见满院烛火暖光,两人执起酒杯,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同时开口道。
“既然你我已经——”
“如今成了亲——”
考虑到这人“有一计要详谈”,时敬之噎了一下:“你先说。”
“我有一计,大抵能救你的命。自从发觉那肉神像的秘密,我一直在琢磨此事。”
尹辞垂下目光,平静开口。
时敬之并未露出狂喜之色,只是摆出认真倾听的样貌。尹辞憋了这么久没说,那方法定然与轻松愉快不沾边。果然,尹辞先行灌下一杯酒,苍白的皮肤上浮了层红晕。
他凝神片刻,这才郑重地看向时敬之。
“……此计要成,须得你动手‘杀’了我。敬之,既然你我已经成亲,我绝不会兀自弃你而去,这便是我的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