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九川便带着怜江月去了村里的一个杂货店,这是全村唯一一个快递收发点,怜江月进去就要了六个纸盒子,六张快递单。曲九川在旁看出点门道来了,问他:“舍利子是很贵重的东西吧?你就这么快递了?”
怜江月边写单子边说:“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要我一个一个去找这些人?”
曲九川道:“亏你记得住这些地址。”
怜江月说:“亏怜吾憎就只有一口气了,还能把这些地方说下来。”
曲九川指着对面的早点铺子,走到了外面:“一块儿吃个早饭吧,我先去点几样,回头你看不够再添。”
怜江月继续填单子,寄件人一栏,他写的是怜吾憎,到了手机号这一栏,他顿了顿,抬头看看外头,草草写下了曲九川的号码。
六件快递花了近二百,怜江月付了钱,走出去,数了数身上的现金,拿了五张一百出来,走进那早点店里塞给了曲九川。曲九川抽了两百,说:“再多我也不要了,受不起,这两百是送葬跑腿的费用,我们明码标价的。”
怜江月一点头:“那行。”
早点上桌了,两大碗胡辣汤搀豆腐脑,搭两个鸡蛋灌饼,一碗咸菜肉丝干拌面,两碟腌胡萝卜丝。怜江月捏着钱问:“那这顿,我们aa?”
曲九川喝了口热汤,一张脸笑得发了皱,点着头说:“行,好,本来我是想请你的,但是看你这么抠门,我就改了主意了,aa吧。”他另要了两杯店家自酿的果酒,酒送到,他举杯敬怜江月,道:“这酒我请你,你在了却寺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以后再来河南这一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怜江月也举杯:“以后你要是去浙江,有什么事也大可找我。”
他要喝酒,曲九川拦了他一下:“你意思意思就行了。”
怜江月点头:“好,意思意思。”
他喝了小半杯,放下酒杯时,一看曲九川,他正抬着眼睛盯着他,眼里不无忧虑,说起话来也是忧心忡忡的:“哥,不是我说,你这身体总是得治治啊……”
怜江月倒不在意:“算命的说我能活到九十岁。”
曲九川更忧愁了:“活得那么久可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两人都笑,边吃边又说了些闲话,一桌的汤汤水水,饼面小菜都吃完了,他们就此在早点铺前道了别。怜江月赶上了早上往北县去的班车回了北县,接着,他又转车去仲州,再转洛阳,从洛阳火车站去温州,再下平阳。他在洛阳火车站候车时,逛了逛特产店,买了一瓶杜康酒,两盒牡丹饼,提着回了平阳。
第7章(1)
这浙江平阳县属内十四镇二乡,东可及东海,西可至南雁荡山,县内多数居民都聚集在南雁荡山脉一带,怜江月最终要回的地方便也在此地。
他到南雁镇埭头村时,太阳已经西落,正是村里各家各户用晚饭的时候,空气中飘散着饭菜的香味,邻里间端着饭碗互相串门,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了,见了怜江月,都与他点头致意。
几个孩子在街上乱窜,乱叫,惹得一些土狗也跟着激动地满街跑,一些老人跟在孩子后头,捧着碗追着喊着。村里热闹极了。几片黑黑的山影映在藏青的夜幕中。
两个疯跑的孩子撞在了怜江月身上,一个跌倒在地,另一个捂着额头摇晃起了脑袋。同一条路上,他们身后十来米处,一个矮胖的老妇人边喊着:“回来!回来!再闹就把你们送上山!去打铁,去烧煤!”边朝他们跑来。
怜江月扶起那摔倒的孩子,看着那摇晃脑袋的,递了盒牡丹饼过去,说:“大家分着吃吧。”
孩子们先是回头张望,那老妇人跑了没几步就停在了路边,弯着腰直喘气,念叨着:“小怜,小怜,那两个死孩子……”
怜江月拍拍孩子:“走吧。”
两个孩子乐开了,先前摔倒在地的那个扒着怜江月的衣袖擦了擦自己油光光的嘴,抓过他给的礼盒,搂紧了就跑,那摇晃脑袋的跟着他也跑了。老妇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待到怜江月走到她跟前,她没好气地道:“再过两年,也把他们送给卞师傅去教去!上学闹学堂,回家闹祠堂!我这把老骨头带不动了!带不动啦!”
怜江月搀着她的胳膊,道:“徐阿婆,又一个人在家?”
徐阿婆点了点头,瞅着怜江月,拍拍他的手背,声音轻软了:“才从外头回来,还没吃饭呢吧?上阿婆家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