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毕竟这是暗器用的珠子,见过它的人要么是用珠子的人,要么已经死了。”
怜江月不禁想道:难道曲九川是在九曲珠下保住了性命的人?怪不得他那么仇恨何家父子。
行山感慨道:“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见一见。”
怜江月道:“照你的说法,还是不要见到为好。”
两人齐声笑了,步伐都轻快了不少。行山又说:“师兄,你这次走的实在太不巧了,两天前,一个电影剧组找师父打造含光剑,师父把这份订单交给了大师姐。”
怜江月不解:“这和我这次走得巧不巧有什么关系呢?”
行山沉默了,许久都没再说一句话,若有所思。
怜江月想了想,猜到了几分他的言外之意,遂说道:“师父虽然总说谁要是能做出来含光剑,便是他的接班人,可大师姐是他的独女,又是我们的大师姐。师父早年对我们也好,对自己的孩子也好,或许严厉苛刻,只是近几年来,他的脾气温和了不少,对大师姐也是提携多于苛责。况且,大师姐资质过人,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再加上那层血缘关系,这家业必然是要传给她的,我在师父门下二十五载,他肯收养我,教育我,师父对我的恩情,我已无以为报,我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在窑炉边待上半个小时,全身便如同火烤,高温难降,举锤千下,手臂便觉无力,日后恐怕是要落在你和素雅的后头了,日后,我能在卞家门下做个看家护院的,我也足够了。”
行山轻轻道:“师兄,我又多嘴了。”
第9章(3)
怜江月看他听了自己一席话,垂头丧气的,立即笑着宽慰他道:“再者,还有师弟你这么记挂着我,为我想那么多,师兄再不知足那岂不是贪得无厌了?”
行山又不发一言了,精神却显得好了些。
怜江月看着这个师弟,不由想到,行山幼年时,父母因车祸意外亡故,其母与卞老师父有义兄妹之情,听闻这等噩耗,卞如钩立即奔赴杭州,出钱出力操持了葬礼。行山的外公外婆业已仙逝,爷爷奶奶皆是年逾古稀,晚年丧子,悲痛异常,尚且需要人在床边侍奉,如何照顾孙儿?加上行山的父母都不过是普通的小学体育老师,没有房产,更没什么积蓄,老人们平时尚要靠孩子接济,行山的父亲一走,一对老人担心孙儿跟着自己吃苦受难,见了卞如钩,便恳请卞如钩收行山为徒,别的不论,也好让行山以后有一技傍身,得以安身立命。卞如钩安排好老人的养老事宜后,便将行山带上山照顾,做了自己的四弟子。
卞如钩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教起徒弟来也是处处以“重”为基准,徒弟跟着他,每天必要挑水砍柴,烧炉扇风,杂务繁重;接人待物,坐卧起居,一言一行,卞如钩自有一套规矩,并且将这套规矩看得也很重,稍一不顺他的意,戒尺,竹鞭,草绳,木棍,烧红的烙铁,手边有什么,手里拿着什么对着徒弟便是一顿打骂。
行山在山下家中,生活条件虽说不上是一等一的优越,可父母从没让他干过任何脏活累活,来了卞家后没几天,一双手就被斧头磨出了水泡,肩膀上也被扁担压得瘀青一片,时常因为吃饭时将饭粒掉在桌上,和辈分比他高的人说话时声音大了,被卞师父喊去罚站,又因为思念父母,行山常常掉眼泪他一掉眼泪,卞如钩又要骂他了:“男人有泪不轻弹,不许哭!你大师姐在你这个年纪,十分钟已经跑了四个来回,装了半缸水了,柴火也早劈好,摞在墙边了!你连个小娘们儿都不如!你还哭!”
行山无法,只好背过人去掉眼泪,一双眼睛每天都是又红又肿。
怜江月那时拜师已有九年,了解了行山的身世后,对他已颇有些同情,又时时看到十岁的行山,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孩子,挑着扁担摇摇晃晃地走在山路上,一不小心就要摔跤,就要把好不容易打回来的水全撒了,手上脚上都要擦破了皮,怜江月不免想到自己刚入门时在卞老师父手下吃的那些苦头,便时不时偷着帮行山做一些砍柴挑水的杂活,在山上摘着了好吃的果子,捡了野栗子,偷着烤了,都会分给行山一些。两人还偷摸着一块儿养过一只受了伤,卧在溪边一处山洞里的小鹿,一块儿捡过毛毛虫的蛹,扑过蝴蝶,抓过蝉。在卞老师父面前,怜江月也常常袒护着行山。日子长了,行山和怜江月的关系愈来愈亲厚,常为他的身体担忧,也常感慨他的锻造技艺如何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