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人渐渐多了,楼下渐渐喧闹。怜江月和风煦微就从万春亭下来了,出了景山。
这会儿马路上热闹极了,公共汽车在路边停了站,下来好多人,都急匆匆往景山入口走来。还有许多跟着举着旅游小旗的导游的游客有的睡眼惺忪,有的原地踏着步子,似乎在为爬山做准备,有的啃着玉米,吃着茶叶蛋。
还有背着书包的学生,从一条街涌向另一条街。城市里到处都是烟,一下雾蒙蒙的,天却还是那么蓝,风煦微问怜江月:“你回酒店吗?”
怜江月摇了摇头,街上太热闹了,大家都有大家的目的地,他却懵了,找不到个方向,不知该去哪里,街上是这么的热闹,他就很想去最热闹的地方看一看。他拉着风煦微,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知不觉,他们走进了一条胡同里。胡同路窄,两边晒着棉被,种着树,停着车。怜江月和风煦微有时不得不走成一前一后给买菜的,送小孩儿的,着急上班的让个路。
耳边说什么话的都有。劳驾让让,不好意思。借过,借过。
耳边还能听到百灵鸟的叫声,黄雀的叫声,和山上的清晨一样的动听。
一台电瓶车在他们面前煞了车,两个提笼架鸟的中年人提着玻璃茶杯和他们擦肩而过。三个穿着布衣布鞋的老人坐在一间小茶馆前头就着茶碗喝茶。太阳照在他们的脸上,老人们喊住了一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年轻人,齐声问他:“吃了吗?”
年轻人停了车,往前一指。怜江月跟着往前一看,就见一个没招牌的小店门口站着两个戴鸭舌帽的青年男人,一人手里拿着一碗酱油色的东西,两人说几句话,哧溜喝上一口碗里的东西。
风煦微一拍他:“走吧,别看了,馋虫都掉出来了,丢人。”
他们就去了那小店吃早点去。
店里人不多,但食客们各个都吃得热火朝天,这还没入夏,就已经有人穿着背心短裤出门了,仍是吃得还满头大汗。原来这间小店卖的是热乎的炒肝和卤煮,怜江月要了一碗炒肝,二两肉包子,风煦微也要了一碗炒肝,加一个烧饼。拿了票,领了餐,两人找了张角落的空桌,面对面坐下。
炒肝勾着油亮的芡,猪肝嫩爽,猪肠肥香,包子皮薄馅儿多,一碗炒肝喝完了,风煦微拿烧饼抹碗底,怜江月就拿包子抹碗底。风煦微说:“北京必到景点你去了,必吃小吃你也吃了,还想干点什么?”
怜江月想了想,说:“我想坐地铁。”
风煦微哑然失笑:“你是想把怜吾憎干过的事情都干一遍是吧?”
“是,也不是,反正我来这几天还没坐过地铁,酒店的位置太好了,景点出门靠走就到了。”
风煦微也不常坐地铁,拿手机查了查,道:“倒是可以坐一站,坐到王府井,一站够你体验的吗?”
怜江月问他:“你也一起?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地铁上人这么多。”
他左右看了看,早点店里大家都专注地吃碗里的东西,人少,他们坐得又是角落的位置,不怎么打眼。
风煦微说:“早高峰的地铁,补眠,打游戏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注意别人啊。”
他又说:“我还要去拿车,再晚些车估计就要被拖走了,就不继续给你当地陪了。”他问道,“你今天就去泯市?”
怜江月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想到就想立即去做。”
风煦微笑了笑。两人吃饱喝足,就去了附近的地铁站。
确实是早高峰了,怜江月上了地铁就不敢动了,密密麻麻都是人,就坐一站,他生怕错过了下站的机会。风煦微想往里挪一挪,可也挪不动,他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微微低下了头。怜江月就伸出右手抓住边上的把手,他的手臂恰好挡住了风煦微的脸。他看了看周围,确实有不少坐着的人在睡觉,在打手机游戏,还有站着睡觉,站着看书,站着跟着视频学英文的。所有人都在自己所拥有的方寸之地尽可能舒适地忙着自己的事。
怜江月突然想到,他和风煦微在夜店里靠得都没这么近过。他就笑了出来。风煦微看到他笑了,也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地铁轻轻摇晃,每个人也都跟着地铁轻轻摇摆着身体。
怜江月的脸靠在风煦微的耳边,他又觉得他只能闻到风煦微身上的气味,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心跳,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他想到小时候,风煦微来山里小住,他们在雁荡山里寻找大山雀,周围都是树,他们一声一声学着雀鸟的鸣叫声,他们走啊走,找啊找,周围又好像一棵树都没有,只有一道道光,他们就牵着手在那些光里穿梭,走得很不稳,身体也有些摇晃。他后来经常会梦到这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