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热络地帮怜江月拿行李,问他:“咋搬包家村去了?”
怜江月道:“认识了个朋友,住她那里也好省些旅费。”
老沈应着声,道:“包家村好啊,后头就是个吉祥湖,再过去就是吉祥山石窟,别看没什么名气,里头东西好看得很,那飞天,活灵活现的,每天晚上八点还有激光镭射秀,我这有票,你要不?听说有个大酒店集团琢磨着收购那里开发什么度假村呢,你那朋友的房子往后可值钱啦!”
怜江月拿了激光秀的票子看着,并没话,刚才和禾小暑那番来往是说得他口干舌燥,再不想开口说任何长句子了。而这老沈说起泯市任何地方那都是了如指掌,开去包家村一路都没个停,自顾自热闹得很,他就听着。
“包家村里那个伏羲庙和别处的可不一样,庙里可有两个神仙像,一个是伏羲老爷,一个是个酒神,你以为是杜康?那真不是,包家村的酒神也没个正经名字,以前这村啊,八几年的时候了吧,还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没修起来,往返市里还有好些人用马车的,那村子里又有很多酿酒的,免不了要常常往市里送货。有一阵,有一伙青海还是xīn • jiāng来的贼隔三岔五上村里偷马,被人撞见了也不怕,挥着马刀,厉害得很,见了警察也不怕,警察见了他们倒是两腿直打颤。
“有一天,村里来了个很奇怪的男人,这男的什么也不干,就挨家挨户找酒喝,没日没夜地喝酒,说什么要找能灌得醉他的酒,他的酒量那是真的好,千杯不倒啊。赶上那群马贼又来偷马,青天白日,明目张胆,村里的人是赶紧关紧了门,有人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拦下了那群马贼,一行人往吉祥湖去了,第二天,一个村民去吉祥湖打水,你猜怎么着!他看到那群马贼全死在了湖边,嘴里全是酒,都是被酒给呛死的!你说奇不奇?怪不怪!那之后,再没人见过那个男人,都说他其实是酒神下凡来搭救这一村的人的。
“包万象你知道吧?就是万象酒庄的老板,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一尊黑漆漆的神像,据说那神像和那酒神仙长得很像,包万象就把这像给送到了伏羲庙里去供着,还别说,他这一供,他们家那万象酒就出了名,又是拿奖又是把店铺从地质局职工楼下头搬去了现在的步行街,攒劲,得意啊!”
怜江月忍不住又问了问:“您真没听说过上官玉盏这么个人?”
老沈一拍大腿,笑着道:“嘿!你那一问,我是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不敢确认,不敢确认的事我哪会往外讲,你说是吧?我这回去一打听,我就说嘛!那就是包万象第二个老婆嘛!以前地质局谁不认识她?大小没妈,十八岁没了爸,结了婚吧,好景不长,男人被炸矿山的炸药炸死了,年纪轻轻又守了寡,一来二去,和楼下卖酒的包万象看对了眼,老包的媳妇儿那会儿病得特别重,整天蔫不垃圾地躺在床上。上官也算道义了,等那病媳妇死了才搬去和老包一块儿住,后事全是她打理的,她也没要孩子,拉扯着病媳妇儿留下的两个孩子。上官以前人可精神,店前店后忙来忙去,包万象死那阵,他搞什么酒厂,投资人都不肯干了,都撤了资,上官抵押了房子,抵押了车子把厂办了起来,谁想一场大火,啥都没了,人就颓了,不行了。你知道别人都管她叫什么?”
“扫把星?”怜江月猜道。
“哎哟!”老沈又是重重拍了下大腿,笑着点香烟,笑着说话:“你说是不是克父,克夫的扫把星命?这再漂亮再能干也要不得啊!”
怜江月就道:“这要真往迷信了说,是那些男的命薄,压不住上官玉盏的八字,是他们没福气啊。”
老沈的笑声渐渐轻了,就此没话了。
到了包家村,老沈的出租车的车前灯照着土路,照出两边不少平房门上缠着的锁链,挂着的大锁,许多房子都不像有人住着。村里没有半星灯火。怜江月辨认了好久也认不出包智美家的院子,况且老沈实在话多,还好打听,怜江月也有些坐不住了,就随意指了户人家,下了车。
老沈往周围一打量,问道:“这就到了?你朋友已经睡下了?没个灯啊,我看这里大同小异的,你可别认错了啊,你打个电话问一问。”
怜江月敷衍地应着声,下了车,老沈又要来给他搭把手,怜江月忙一手提起行李,一肩抗起装粮的蛇皮袋,闪进了阴影里。他绕到了那户人家后头,爬上墙,站在高处看了看,看到包智美家院子里的那口井,他沿墙跑过去,进了院子,放下东西,一看酒坊边上的一间屋子里闪着蓝蓝的光,他走过去,推门进去。只见包智美和千百岁靠在一块儿坐在地上,看着地上一块发蓝光的东西。怜江月过去了,想说话,包智美一拽他,比了噤声的手势,怜江月点了点头,也坐下了。他们三个人靠在一块儿,瞅着一只放在地上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