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又挂下来许多树枝手,在那些杂乱的书堆里翻找了起来。怜江月看着那些树枝,突然问道:“为什么你是竹子,用的却是树枝?”
他又道:“为什么竹心木是树妖,用的却是竹片?”
“你们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一个人?”
“你什么意思?”木心竹颤声道。
“一笔判下,你们被分成两半,记忆也成了两半,成了残缺的,不就说明你们原先其实是完整的吗?如果你们是两个dú • lì的个体,那记忆应该也是一人存一个,一人拥有一间图书馆,不是吗?你是竹妖,他是树妖,你们的生活习性不同,你们的本质不同,看待事物的方式怎么会是同样的呢,你们的记忆怎么可能是同样的?”
刹那,天地齐震,帐篷再度剧烈摇晃了起来。木心竹发出呜咽的声音,行山扶住了书架,道:“真的是人格分裂?”
怜江月按着太阳穴,头更痛了,说道:“不然要怎么解释?”
他道:“他在逃避什么,就像我在逃避什么,我去了窗户里,虽然还是我,但是又不是我了……”
他握住颈上的宝石项链。那些悬浮的文字也剧烈颤动着,比划偏旁摇摇欲坠,行山如同醍醐灌顶:“镜子!他们在镜子前分的魂,他们透过镜子看到了……”他一顿,抽出了一本书,比对着那悬浮着的那么许多只有一半的字,激动地说道:“所以竹心木觉得笔在木心竹手里,木心竹觉得在竹心木手里,你们最后一次看到的是镜子。”
木心竹道:“我头好痛,好痛!你们都给我出来!我不找了!不找了!”
怜江月也是头痛欲裂,四周也震动得更厉害了,他很想吐,很想要把什么东西才身体里吐出来。
行山不停翻书,道:“不行,我一定要找到那支笔,木心竹,我帮你把那些字补全了。”
他在书中寻找着:“这个字应该是,事,成,即,这个字……”
他找到一个字就撕下那字扔到天上,那些文字像是长了脚,自己就跑去了那悬浮的文字旁,与那些残缺的文字结为了一个又一个完整的字。
行山不停撕下文字,木心竹痛呼:“出去!!”
他听上去是那么痛苦,那么虚弱。
空中残缺的文字段落逐渐成形,写的是:事成,即悟,我即是。
行山一抬头,急道:“人字旁,他!”
他忙寻找“他”字。
而木心竹似是再抗不住了,一声尖叫,图书馆里的所有书本全都飞了起来,书架震荡,狂风呼啸,把怜江月也吹飞了起来,风太大了,他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就听到耳边一个沙哑阴森的声音说道:“待在这里,你的所有遗憾都不会再是遗憾。”
尽管此时他闭着眼睛,可他却又能看到风煦微笑盈盈地看着他,还能看到玲珑星眨着那双翠绿的眼睛,还看到怜吾憎在一叶扁舟上摇动木浆,月光明亮,江水漫漫。他开口喊他:“爸爸。”
他自此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他在人世间有了亲人,有了可依靠的人。
可这些都不是真的。
“这些可以是真的,过去是可以改变的,怜江月,只要你愿意,以我的力量,时间可以逆转,你可以去弥补你的遗憾,世上是有后悔药的,就在我这里。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卞是真,没有杀了赵有志,留下他们在人后嚼舌根?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杀了卞如钩?要真像传闻里是你杀了他,你血洗了卞家,我看江湖上那票人物屁也不敢放一个,就是因为你没下手,你心慈手软,你还没有做到极致,他们就以为能让你屈服,他们就要惩治你。只是因为你和他们不奉行一套价值观,他们就要打压你,就要铲除你。不讲道理的是他们。”
怜江月喘着粗气,头痛得几乎无法思考了,只能任由无藏通的话不停灌进他的耳朵里,灌进他的脑海里。
他勉强吐出几个字:“无藏通,你闭嘴……”
“闭嘴?是那些人该闭嘴!什么惩恶扬善,你想想看,你做过一件坏事吗?你伤害过一个人吗?你伤害的是你自己!你切断了你的右手啊!”
怜江月昏昏沉沉,心中漆黑一片,无力反驳,也无法反驳,无藏通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最了解他的是这个阴森,邪恶,无时无刻不在憎恨,满怀杀意的家伙?
怜江月用力摇晃了下脑袋,心中默想着:“他在蛊惑我!”
无藏通当即说:“蛊惑你?我用得着蛊惑你吗?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的身体已经为我所掌控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出不去了!我是在帮助你认清事实,认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