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江月道:“无藏通已找到了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那一处,该怎么说呢,我想,他应该已经吸收了那一处的根源。”
行山又是一头雾水了,猜测道:“你们说的根源就是陨石坑的意思?”
了却和尚这时一伸手,从自己的倒影中抽出了一把剑鞘,他的倒影随即消失,四周那些佛塔的倒影,连同怜江月的倒影都跟着抖动了一下,了却和尚将手中的剑鞘递给怜江月:“倘若如此,无藏通再非了却剑,了却剑的剑鞘再无法收容住他。只有一把剑才能对抗另一把剑,你将我锻造成剑吧,或许能与无藏通一斗。”
怜江月却没有去接那剑鞘,凝视着和尚说道:“一方面我觉得我应该为了无辜被连累的曲九川去解决这件事,毕竟他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全是因为我,另一方面我又觉得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他知道无藏通会对一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知道无藏通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这……难道都是因为我没了影子吗?我从来不知道人没了影子会变成这样。任何事情我都不想去想,面对任何变故,我也混不在意,我好像生活得很没有自我,但又好像太自我了。”他将左手握成拳,又松开了,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的心中没有装着任何东西了,”他看着自己的倒影自问道:“我看那云起云散,日出日落,大漠孤烟,萋萋芳草,我就只是看到云,看不到云,眼前亮一些,眼前暗一些,眼前有一些色彩,眼前空无一物。
“水中的月,拂面的风……这世界的一切风光,都已经和我无关了,而喜悦是什么,苦涩是什么,爱为何物,恨为何物,对生的欲求,对死的惊惶我也无从感受,无从体会了。”
了却和尚也看着怜江月,坦诚道:“怜江月,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也帮不了你,我只是一把剑鞘,我只知道如何超度那些死去的武器的亡魂。”
怜江月道:“不,我不需要你帮什么,而且你已经回答了我,因为我是一个容器,爱恨情仇理应与我无关。”
行山听到这里,激动地握住怜江月的手:“师兄,你别胡说,你怎么会是容器?你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你看,你的手是有温度的,你的心……”他摸着怜江月的脉门,“你的心还在跳!”
怜江月笑了笑,对行山道:“确实,而且我还会笑,还会叹气,但这些都像是条件反射,像是被训化出的能力,对好笑的事情抱以笑容,对遗憾的事抱以叹息,事实上那快乐和遗憾都对我毫无影响,我仿佛是麻木地活着。”
行山皱起眉头劝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怎么了?麻木地活着有什么不好吗?快乐终会消失,耿耿于怀之事铸就心魔,人如草木,一切经历皆如一阵风,拂过即走,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行山道:“那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死了吗?”
行山急着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当然不能去死!唉,”他大叹了声,“你活着就总能找到一些意义的!”他绞尽脑汁,“世间那么多美酒你难道都喝过了吗?世间那么多美景你难道都见过了吗?你真的确定再没有人,再没有事能拨动你的心弦了吗?”
怜江月道:“或许你说得有些道理,但此时此刻我不觉得活着对我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
怜江月望向了了却和尚手里的剑鞘,道:“我只有一只手了,恐怕无法帮你铸剑。”
了却和尚莞尔:“你是容器,那再简单不过了。”
他就在怜江月的影子里掏了掏,抽出一只右臂,往怜江月右肩上一拍,那手臂就自然地落在了那里。行山看呆了,问怜江月:“能动吗?”
怜江月动了动右手,灵活自如。
了却和尚道:“容器破碎了就修补,空了就去填,照你的心意去活吧,怜江月,这也是怜吾憎的愿望。”
他把剑鞘放在了怜江月的膝上,顿时周围狂风大作,怜江月和行山都睁不开眼睛了,连人都坐不稳了。
行山在风中呼喊:“师兄!”他试着去抓怜江月,却什么也没抓到,待那风声消失,他重重摔在了地上,睁开眼睛一看,哪还有什么和尚,什么佛塔,什么碧蓝如洗的天空,怜江月倒还在,他就落在他边上,手里抓着把剑鞘,人咳嗽着。行山忙扶起他,就听他们身后有人骂了句:“我草,怎么又是你们??”
行山回头找到那问话的人,此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防毒面具,正站在一个技工打扮的人边上。那技工打扮的人也戴着防毒面具,正在给一扇门换门锁。行山看到那人脖子上挂着的证件门卡,正是元君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