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遵和怜江月抬头一看,那禾小暑板起了脸孔了,显出了罕见的长辈的威严,道:“你不要多事。”
阿虎犟着脖子,道:“你多大岁数了,是不是真的要像那个什么形意拳什么太极传人一样被人一拳打晕在擂台上才开心啊?你这把年纪,你们混江湖的不都早就金盆洗手了吗?”
他磕磕绊绊说着普通话,马遵和怜江月都很清楚,这番话是说给他们这班“混江湖”的人听的。
禾小暑也拍了下桌子:“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
父子俩便僵持,马遵看不过去了,道:“禾师傅,这里有我呢,我孤家寡人,没个牵挂,你看你儿子这么孝顺,千里迢迢来找你,我是很羡慕啊。”
其实那禾小暑见了儿子从佛山赶来找自己,意外之余也有些动容,但他答应想依依在前,要将想家交给怜江月,无论怜江月愿不愿意接手,他还没看到他作出决定,现在就跟着儿子回家,如何对得起想依依?马遵那一席话,倒算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可他又不好轻易就应承下来,便看了怜江月一眼。
怜江月道:“想依依的遗言和遗愿你们已经带到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决定也不在你们的掌控范围内了。”
禾小暑一摆手,一叹:“也罢!”
他就和阿虎走了出去。
马遵看着这父子俩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怜江月,道:“你不要想着也把我赶走,我是不会走的,”他的神色一凛,“我是怕想宏图对你不利,那老家伙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刚才不方便和你说……”
他的微信这会儿又响了,还是风煦微,这回他没发语音,只是打字,发过来的是:反正有行山在他身边,我也不担心,谢谢前辈了。
马遵回复道:你好好养病,注意身体。
他放下了手机,长舒了口气出来,道:“小风也不容易啊。”
怜江月瞥了眼两人的聊天界面,道:“他在北京?又生病了?”
马遵点了点头,道:“偏头痛,时时发作,膝盖也不太好,你知道他们这一行,伤病很多,那时在内蒙又受了些内伤,唉,人现在在廊坊,这不在办那个曲艺学校嘛,本来这学校是要落在他师父的四合院里的,也不知道他和几个师兄师姐闹了什么矛盾,”马遵的声音轻了些许,“我听说他做了什么抹黑师门的事,被大师兄逐出师门了,大师兄不准他再以郁玄东之徒的名义再登台。本来就是吃人脉的行当,闹了这么一出,他又放不下那些学生,就变卖了房产,日夜在外奔波。”
怜江月搓着手指,看着盘里的水果,道:“这些我都不知道……”
马遵笑了笑:“你啊,离江湖太远了。”
他不无感慨:“古时候人命短,死得早,多的是孤家寡人,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群酒徒聚在一起说长道短,就成了江湖了,喝多了酒就非要比个你高我低,喝多了酒,看什么都不实在,两只手一举高就成了白鹤亮翅,一条腿dú • lì站着就成了金鸡dú • lì。
“现在人能活得很长了,各个都有自己的家,很大的家啊,上有老,下有小,有家的人,谁会想要离开家呢?怜江月,江湖变大了,江湖也变小了……”
正说到这里,小方进来了,对两人道:“怜先生,马先生,给您二位安排了辆车,接二位去想家小住,怜先生,您的东西已经替您拿下来了,放在车上了。”
“我也没什么东西,就只有一把剑,拿下来了吗?”怜江月问道。
小方点了点头。马遵道:“你要去?”
怜江月道:“我还不知道想花浓长什么样子。”
马遵拍了拍他,两人便起身往外走去。到了大厅里,马遵看到站在门口的行山,就喊上了他,一起上了前往想家的商务车。
这行山此时是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就在刚才,他才挂了无藏通的电话。无藏通对于他故意松开青夜霜的事确实知道得一清二楚,他还和他说,自己只是要那把剑,并不想要怜江月的性命,只要他将剑带去给他就成。可这剑显然是对付无藏通的法宝,要是它落在了无藏通的手上,往后他要祸害人间,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呢?私情和大义拉扯着行山的心绪,他糊里糊涂地跟着马遵和怜江月,不时瞥向商务车后头那宝剑的所在,一路无言。
而怜江月在车上打盹,马遵也是没话。
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商务车开进了一个门口安有电子闸门,并有保安放哨,检查司机证件的小区。进了小区,又时时能看到穿保安制服的人巡逻,路边皆是高大的行道树,偶尔能从树枝的缝隙间看到些屋瓦飞檐,也说不清小区里到底住着几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