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槐难以克制地冷笑了一声:“所以你是觉得——当一只厉鬼,是一件很丢人的事?为了自己的仇恨而复仇,是值得被谴责的一件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觉得,自己的仇,不能自己去复,还要被人唾骂,实在是太可怜了。”
林槐:……
他们正说着,任秋却已经走到念念叨叨的老妇人身前,小声道:“妈,吃饭了。”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抬向任秋,微微闪烁着泪光。她似乎恢复了点神志,“嗯”了一声。
然而在任秋转过身要离开时,老妇人却突然呀呀大叫起来。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抓着剪刀的手一阵乱晃,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身上。
她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语,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任秋吓了一跳,刚要回过身去照顾母亲,就听见另一个清凉的声音:“任秋。”
林槐回头,只见寄居在亲戚家的应夏正站在那里。
他似乎是很熟练地走了过去,拍着老妇人的背。老妇人在他的安抚下,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任秋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应夏:“小夏,你怎么来了?”
“给孙大娘送东西,顺便过来看看。”应夏拍拍他的肩膀。在他看见林槐后,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是有些意外的模样。
很快,这样的神情便消弭于无形中了,快得几乎让林槐都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任秋看见自己的朋友到了,很是高兴:“你吃了饭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对了对了,介绍一下。”他拉着林槐过来,“这个是我的好朋友应夏,这位是村里来的考察员林槐,还有一个是……”
“不用介绍了,我们昨天都见过了。”林槐对着应夏笑了笑。
后者用余光看了一眼还在后院里剪纸的任母,不着痕迹地抓紧了自己的手腕。
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任母由于精神问题,在房间里独自用了餐。应夏看着桌面上丰盛的菜肴,很是惊讶:“这些都是……”
任秋瞅了一眼林槐,后者毫无愧疚感地咬着筷子:“都是村民们送给我们的,他们可热情了。”
酒足饭饱后任秋主动请缨去收拾碗筷。林楚二人则在院子里瞎晃。他们很难得能到达厉鬼的家属家,因此很是激动。
“这个墙上全是骂人的话啊。”林槐敲了敲墙壁,“看着真碍眼,把它刷干净吧。”
应夏看着他观察墙壁的模样,抿紧了唇。
他不着痕迹地看向厨房的方向,厨房中,是任秋忙碌的背影。
他看上去很高兴。
……很久没有过的,高兴。
“……还要在这里吃好几天饭呢,看着碍眼。”接着,他听见林槐的声音,“有了行侠仗义的名义,打家劫舍就合理多了。”
应夏:……
而另一边的楚天舒也在院子里打着木材,过了一会儿,他招呼林槐过来看他手底下造型奇特的机构:“明天用这个,把猪固定上去,要赶它回来就容易多了。”
应夏远远地看着两人。他的手先是松开,然后又是紧握,最终……
仍旧是松开。
林楚二人在任家用过餐后,丝毫没有显露出要离开的意思,而是仿佛把任家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根据地。任秋洗过碗、拖过地,便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看书。
时至九点,任秋似乎已经开始困了,他明明是在看着书,眼睛却快要睁不开,只是靠着时不时地摇头来维持清醒。看见楚天舒在书架前上上下下观看晃悠后,他抬起头来笑了笑:“那个……楚大哥,你想看什么,就直接拿好了。”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楚天舒说着,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练习簿。练习簿上写着任纯两个字,字迹娟秀。
他将练习簿从头翻到尾,又在书架上巡视了一番,没有看到第二个属于任纯的本子,正想抬头去问,手中的练习簿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任纯死后,任母就把她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以免触景生情。”丹凤眼的少年压低了声音,说着,将余光投向另一侧正在打盹的任夏,“你别让他看见……他会伤心。”
楚天舒点头后,他才把手放开。另一侧却已经传来任秋的声音:“额……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我……”
他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是眼皮都快要黏上的模样。见主人即将就寝,林楚二人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在匆匆告别后,便跟着应夏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