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幅双龙戏珠图便是由谨慧法师亲自选定设计的,佛门有八大龙王,更有许多与龙相关的典故,许多寺庙的照壁都是用的龙雕,这倒也寻常。
问题就在于澜济寺的浮雕已经制作了好些时日,上色的工作也在一个月前就完工,按说早该正常验收使用了,但偏这龙的眼睛迟迟不点,至今仍是一片空白。
相熟的香客跟寺内打听,原来是谨慧法师认为龙眼乃龙的精魂所在,眼睛画得好不好,会直接影响整幅作品最终呈现的效果,需要慎之又慎,为此他参考了许多资料画册,却始终没有找到满意的方案,才迟迟不肯上色,僵持至今。
听了这段缘由,游客中有人对谨慧法师的态度表示佩服,也有人很不以为然:“不就是眼睛吗?能有多难画啊,别的庙里也有许多画龙的,我看不就都挺好。”
“可不是么,为了一个眼睛浪费一个月太不值得了。”
“这浮雕已经做得很好了,眼睛能差到哪去,我觉得差不多就行了,大师还想把龙画活了不成?”
有人闻言调侃,“别说,大师不会是听了画龙点睛的故事,被那故事忽悠了吧?”
画龙点睛说的是南北朝时期的画家张僧繇的故事,传说张僧繇在金陵安乐寺的墙上画了四条龙,但没有画眼睛。有人问他,他说:“画了眼睛龙就飞走了。”
人们觉得很荒唐,张僧繇就给其中两条龙画上了眼睛,过了一会,雷电打破墙壁,那两条龙便乘云飞去了天上,没有被点上眼睛的两条龙都还在。
这个故事在华夏流传甚广,张僧繇的画技之精湛由此可见。
此时提起这个,不免有几分揶揄的意思。
谨慧法师的艺术成就固然非凡,但如此执着于这小小的龙眼,在旁人看来,多少有几分想要自比古时名家的意味。
谨慧法师不愧是高僧,围观人群窃窃讨论,他依然不动如山,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他们懂个屁,我支持老和尚。”薛沉转头跟简兰斯吐槽,“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没听过吗?龙的眼睛就是很重要,眼睛画好了也许不会活过来,但眼睛画不好一定会死。”
简兰斯疑惑:“会死?”
薛沉认真脸:“会被我喷死。”
简兰斯:“……”
这时一个年轻和尚打头,领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过来。
那男人穿着质感上佳的西装,手上还戴着一串佛珠,他不像其他香客那么拘谨,上来直接走到谨慧法师身前,爽朗笑道:“谨慧大师,这龙你还没画好吗?”
被那人挡住,谨慧法师总算有所动作,双手合十对着他宣了声佛号:“周施主,又见面了。”
“大师就是太讲究了,所谓心诚则灵,其实心意到了就行。”男人语带揶揄,抬头看了浮雕一眼,又道,“我预订的法会还有几天就举行了,法会前这浮雕能完成吧?”
原来这男人正是捐款重修影壁浮雕的富商,名叫周绘江,周绘江还在澜济寺预订了一场祈福法会,便希望这新浮雕能在法会前完工。
谨慧法师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踌躇半晌,终是深深叹了口气:“老衲尽量。”
这浮雕确实已经拖了许多时日,如今周绘江亲自催促,谨慧实在不好继续拖延,只能先应了下来。
周绘江这才松了口气,又道:“大师整日站在这浮雕前很容易思维固化的,不如和我一起到禅房休息一下,转换一下心情。”
谨慧点点头:“也罢。”
他将手中的毛笔递给一同前来的小和尚,自己和周绘江一起往照壁后面走。
正好薛沉和简兰斯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还要参加金望月的法事,就也避着人群,绕过照壁往后走。
旁边那路并不宽敞,薛沉两人与谨慧他们碰到一起,谨慧倒是没有大师架子,客气地往旁边让了一步:“这位施主先请……”
话说了一半,谨慧蓦地一愣,接着眼睛就是一瞪,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惊讶地看向薛沉,语气更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就是这个!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他边说边伸出手,却是下意识地要去拉薛沉,被薛沉灵敏地躲开了。
简兰斯微微蹙眉,稍微上前半步,问道:“请问大师有什么事吗?”
谨慧这才恍然回神,连忙双手合十向薛沉二人道歉,又急急地问薛沉:“这位施主,可否稍留片刻?”
周绘江在一旁看得奇怪,问道:“大师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