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发,陆盐将裴曦抱回了床上,她很轻,骨架上仿佛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肉。
陆盐去浴室拿毛巾时,裴曦朝裴流明招了招手,伫立在旁边的少年朝她走过去。
“真是老了。”裴曦笑了笑,“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头发白了一半,杂眉也很多,你给妈妈修修眉毛吧。”
裴流明眼睫眨动了两下,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他不知道什么叫修眉。
裴曦说,“拿纸跟笔过来。”
裴曦有美术功底,接过裴流明递过来的纸张,画了一个很漂亮的眉形,眉毛根根分明。
虚弱的omega膝盖上垫着枕头,双肩削瘦单薄,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都能清晰看到骨节分明的脊骨。
从浴室出来的陆盐,看着那截嶙峋的脊骨像是要破皮而出,他的眼睛被什么灼到似的,瞳仁迅速爬上几缕血一样的蛛丝。
陆盐快步走过去,握住了裴曦拿着铅笔的手。
“以后再画吧,您该休息了。”陆盐声音嘶哑,“以后有的是时间。”
裴曦的唇蠕动了两下,眸中的悲切像深秋又浓又厚的晨雾,眼泪砸下来,晕开了铅笔画出的细眉。
裴流明怕素描被弄脏似的,一手挡在纸上,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
裴曦握住了裴流明的手,“你以后要像你哥哥那样dú • lì,知道吗?”
刚说完,她剧烈咳了起来,连着呕了好几口血。
陆盐慌忙去给她拿药,却被裴曦拉住了。
“妈妈能,咳咳咳咳,能再见到你已经很……高兴了。”裴曦望着陆盐,眸里含着泪光跟笑意,“你以后也要好好的。”
陆盐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您别说了。”
“一切都会好的。”他笨拙又无措地安抚着裴曦,也安抚着自己。
裴曦猛地抓紧陆盐跟裴流明的手,身体不断痉挛抽搐,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许久她才艰涩地挤出几句话,陆盐凑在她耳边,听了两遍终于听清了,她说,把我的骨灰洒在太空。
陆盐怔怔地看着合上眼睛的女人,喉咙滚动了数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裴流明还是那样平静,他认真帮裴曦擦脸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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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赫淮给他们送饭时,推开门就见陆盐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