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确乎从空气中觉出了一股难言的闷热感,简直就像地板下方架着烈焰在炙烤一般。
顾浅瞥了眼脚下粗糙又柔软的地毯,那猩红黏腻的色泽也同样给人平添了几分燥热和压抑,灰暗的墙壁上参差不齐地贴着开裂翘起的壁纸,连其上间或斑布着的意味不明的线条也都是灰绿色的。
之前本该就站在她面前的此刻也不见踪影,身后就是走廊尽头,她左右环顾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拐角,思量许久还是没急着先往那边走去,而是伸手去推了最近的那扇门。
手刚搭上铜制的金属门把,顾浅登时眼皮一跳,她近乎是完全在第六感的作用下松了手——紧接着便看到布满倒刺的荆条一眨眼的功夫就自把手上弯弯绕绕地凭空生长出来,将它缠得没有一点任人触碰的余地。
……要是她松手得再晚点,被缠住的可能就不止是个门把手了。
而哪怕接触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她也能感受到金属上传来的隐约热度,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的热度还在节节攀升,如果把这走廊容纳的空间看作一个整体,简直就像有什么在不断加热着这偌大的“器皿”——包括里头的人一并在内。
顾浅转身来到对面的另一扇门前,这次不经触碰凑得近了后,她还是费了点力气才辨认出把手上那隐隐约约的纹路。原因无他,那几道横横竖竖的条纹实在过于暗淡,要不是存心去找甚至无法发觉。
可一发现,再去寻找别的也变得容易许多,门板本身也和壁纸上布满了浅浅的灰绿色线条——顾浅现在总算知道了那铭牌的含义。
她狠了狠心。
虽然这么做几乎百分之百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为了搞清楚这决斗房间的运作机制……
顾浅后退两步,一脚狠狠踹上正对面的门板。
早有心理准备在,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紧随其后长出的荆棘,没让它们连侵袭者一起裹挟在内。而尽管有它们作为另类意义上的攀附,门依然支持不住这样的力道,轰然向后转开。
顾浅小心绕着那些尖锐不饶人的倒刺走进去,跟外面的走廊比起来,里头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出奇,连装潢风格都是一模一样。零星摆着的几样家具上也都是荆棘的图样——碰也碰不得。
也就是在这时,她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
脚步声被地毯消弭了大半,但长期培养出的敏锐五感不至于让她错过如此之近的声响,还在埋首于表盘的顾浅立即起身,拨了下已经被汗湿几分的发丝,直直向门外走去。
她还是赶上了的。
望着迎面走来的男人,顾浅想。
——好歹没被他堵在房间里。
同样是被困于这“蒸笼”之中,看上去却要闲适自在得多,不同于在海滨的浴袍,他这时候倒是披着件严实的外套——哪怕身处于如此闷热的环境之下。
“听就知道果然在这边,”他那比一般人还要强壮上几分的身躯轻松占据了一半走廊,以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居高临下地嗤笑道,“还是让我来教教你吧,在不知敌人身处何处的时候贸然发出过大的声音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显然,无论是他还是顾浅本人,都知道她对这点一清二楚。
“那这么说来。”
顾浅也跟着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别的办法来确认这个房间的运作方法了?”
:“我?”
他像是对这个问题全然嗤之以鼻,以至于都懒得用言语来回答,干脆直接抬起了手,抚上了他旁边的墙壁。
……什么也没发生。
明明他摸到的位置还正好是那些灰绿线条盘根虬结的所在,却不同于她方才那样稍一触碰就有尖锐迅猛到可怖的荆条侵袭而出,在炎热而熬人的空气中,潜藏于壁纸其下的荆棘们就像是被驯服的猛兽般静静蛰伏着,一秒秒地过去,只有令人油然而生不安的沉默在兀自蔓延。
什么都没发生。
那一瞬间,顾浅脑海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坏了。似乎也很欣赏她神情刹那间的变化。
顾浅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情况于她而言是压倒性的不利——这一点已经几乎摆在明面上了,在她还得顾首顾尾地小心不要碰到任何可能触发出荆条的地方时,对方根本不用考虑这方面的威胁,谁处于完全的劣势简直显而易见。
但身体动起来也只需要短短的一个瞬间。
短暂的退后不过是为了借力,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顾浅直直朝着他身旁的空隙处冲去。可对方就像是早就猜到她想这么做似的,双臂径直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