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老的咆哮回荡在整条洗墨江里:“小兔崽子,我要叫你娘打死你!”
李晟一见她上来,立刻强行把自己的大腿从李妍手里抽了出来,转身就要走,李妍不小心又往洗墨江里看了一眼,第三次想站起来失败,只好匍匐在地,跟大眼肉虫子一样往前拱了几下:“哥,怎么阿翡上来你就走啊?你走就走了,倒是拉我一把啊!”
李晟头也不回,用上了轻功,溜得飞快。
李晟当年从洗墨江历险回去,几乎做了三个多月的噩梦,听见洗墨江仨字都能打个激灵,头一次听李妍说周翡每天没事往洗墨江跑的时候,他觉得周翡肯定疯了。
刚开始,周翡跑来和鱼老说她要过牵机的时候,鱼老不知从哪翻出了一个铁面罩扔给她,当着她面说她“资质差,功夫烂,轻功似秤砣,心比腰还粗,除了找死方面有些成就外,也就剩下脸长得勉强能看,万万不能失去这唯一的优点,所以得好好保护,不能破相”。
周翡脾气坏得修都修不好,李晟觉得她非得当场翻脸不可,谁知她居然一声没吭就把面罩接过来戴上了,并且从此三年如一日,年节无休止。
刚开始,牵机只能在鱼老的看护下开一小部分,绕是这样,她也是每天带着一身惊心动魄的血印子走,等稍稍适应,鱼老就会给她加牵机线。
李晟曾经一度不服输,周翡既然可以做到,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甚至跟着下去过两次……结果发现就是做不到。满江的牵机线出水的时候,他好不容易忘却的噩梦仿如重现,第一次他入了江中,一下手忙脚乱,差点被斩首,是周翡看不下去把他拎了出去。
第二次他鼓足勇气,发誓不会傻站在原地,结果慌张之下直接落了水,要不是鱼老及时撤开水中牵机,他大概已经被切成了一堆碎肉。
李晟永远都忘不了,冰冷的江水中,牵机线杀气腾腾地从他身边游过的感觉,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下过洗墨江。
李晟不想见周翡,闷头往回走,抄了近路,直接拐进了一片野生的小竹林,而后他脚步倏的一顿:“姑姑?”
李瑾容负手站在林间,肩上落了两片叶子,大概是已经等了好一会,对他点了个头,吩咐道:“去叫阿翡,你们俩一起过来找我。”
“是,”李晟先是应了一声,又问道,“去哪里找您?”
“秀山堂。”李瑾容说完就走了。
李晟原地愣了一会,险些跳起来——秀山堂是领名牌的地方,寨中很多弟子被师父直接领过去,当场考校,要是可出师的,考校完,直接就可以领进去做名牌!秀山堂在一片谷地,视野开阔,有前后两个院,显得十分气派。
前院人声喧闹,寨中人进进出出,都要在这登记名牌,一伙年轻弟子正要奉命出门办事,大概是难得捞着一个出去放风的机会,一个个美得屁颠屁颠的,那边登记,他们在这边“叽喳”乱叫地互相打闹,正在兴头上,迎面撞见李大当家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年轻弟子们当场吓成了一群小鸡仔,缩脖端肩地站成一排,战战兢兢地齐声问好。
李瑾容没有停留,径直带着周翡和李晟转到了后堂。
后堂的主管是个圆脸的中年汉子,名叫马吉利,人如其名,长得十分喜庆,一开口就让人觉得他要拜年。
马吉利带着个满头鹤发的老妇人早早迎出来等着,隔着老远便作揖道:“大当家好。”
“马兄,”李瑾容点了个头,随后又冲马吉利身后的老妇人说道,“叫老夫人久等了。”
那老妇人看着不像江湖人,像个小有积蓄的乡下老太,她手中提着把木头拐杖,远远地冲周翡他们笑,很是慈眉善目。
这老妇人姓王,原是四十八寨中“潇湘”一派掌门人的未亡人,亡夫死后,因为门派内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后辈人,她便以老朽之身暂代一寨之主。
“不急不急,我也刚到,”王老夫人说道,她一开口,更像个乡下老太太了,“老啦,腿脚不灵便,我提前一点慢慢走过来,省得烦你们等……啊哟,瞧瞧,晟儿比你姑姑高一头了,真是个大小伙子!还有小阿翡,快来,扶我老婆子一把,有日子没上婆婆那玩了吧。”
周翡稀里糊涂地被她塞了几块糖,正好饿着,干脆很捧场地吃了,也不知道她老人家来秀山堂做什么。
马吉利将他们引入后堂正院,只见那有一座高台,台上竖着四十八根拔地而起的大木头柱子,每根柱子下都站着一个人。
马吉利笑道:“这就是咱们后堂专门考校弟子的地方了,你们以前的师兄师姐们给这四十八根大柱子起了个名,叫做‘摘花台’。这四十八根立柱代表咱们四十八寨,每根木柱下都一个门派的守柱人,你们要在三炷香的时间内,尽量取到上面的纸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