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开阳叫她这无理要求气得要炸,可是知道这妖怪丫头棘手得很,旁边再加上一个身手不弱的李晟,自己未见得讨得到好处,真马失前蹄,弄不好以后得成为北斗的笑话,当即挤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道:“既然周姑娘这么说了,我也不便得理不饶人,请吧!”
周翡笑了一下:“多谢。”
“慢,”童开阳又道,“令兄自然是能走,可那钦犯刘有良罪大恶极,我要拿他归案,想必周姑娘不会无故妨碍公务吧?”周翡的脸被斗笠遮着,旁边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她沉默了一会。
李晟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一眼便看出周翡其实不想惹麻烦,否则早动手了,绝不会跟童开阳说那么多话。
李晟猜她肯定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只是“随便逛”,很可能是正要去办什么要紧事,刚好途经济南城外,老远看见李妍怀里炸开的烟花,打算过来管一下,管完立刻就走。
童开阳显然不是能“管一下”就解决的麻烦,所以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周翡飞快地笑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什么,李晟却抢先开口道:“公务之前,我想先请教童大人,你方才跟我说的,有关‘潇湘’王夫人的事当真么?”
童开阳方才是认出了他的剑招,为了扰乱他心神才随口说的,谁知道他后面还有帮手?
此时听了这一问,童开阳顿时好事吃了一发“将军”,一时竟没想好说辞。
周翡愣了一下,低声问道:“什么?”
李晟没吭声,依旧是提着双剑,剑指童开阳。
周翡很快回过神来,一下就明白了李晟的意思。
是了,当初在华容城中,沈天枢和仇天玑为了逼她和吴楚楚露面,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消息必定已经传开了,王老夫人不可能不知道。那老夫人素日温和慈祥,性子却极烈,倘知道亲子被人害死,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李晟一字一顿道:“童大人,你们追查朝廷钦犯,难道不知‘shā • rén偿命’四字是如何写就吗?”
周翡突然抬起一只手,压在李晟的剑上。
李晟沉声道:“阿翡,你怎么说?”
“你打不过他。”周翡捏着他的剑尖往旁边一扒拉,随后认命似的叹道,“你去料理其他那些,把后面那两个碍事的送走,闪开。”
李晟这才注意到李妍他们居然还没走远:“你……”
周翡淡淡地说道:“一个北斗而已,去吧,没事。”
童开阳怒极反笑:“哈,好猖狂!好大口气!上次有那畜生挡路,让你在我手中侥幸逃脱,既然今日你执意要送死,我便送你一程!”
他说完,方才那能悬空裂地的刀锋已经向周翡当头斩了下来。
周翡一把推开李晟,整个人已单脚为轴,转了大半圈,翻手将碎遮刀尖架了上去,碎遮的刀尖好似被极大的劲力撞得弯了一个弧度,周翡手腕一翻,那长刀发出一声好似要经久不息的轻响,蓦地将童开阳弹了回去,随即那长刀好似行云流水一般缠上了童开阳。
童开阳在蚕茧似的刀光中拆了十来招,竟连退了六步,而后他大喝一声,双手握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暴跳,倏地发力,刀有尽时,刀风却不竭,像一条看不见的巨龙咆哮着冲向周翡,周翡轻轻眯了一下眼,竟不退不避,直接以一招“斩”字诀迎上——
周翡头上的斗笠位刀风所破,倏地裂成两半,自她肩头两侧落了地,而两人兵刃相抵之处,童开阳的佩刀被宝刀碎遮撞出了一个缺口!
倘若这缺口再晚一分,童开阳那强横犹如实质的刀风再晚卸力片刻,裂成两半的必不止那草编的斗笠。而她方才分明能躲,却非得迎着刀风而上,几近孤注一掷地强行接招,铺开了一场将自己的性命悬在刀上的豪赌……还赌赢了!
简直疯了!
童开阳的眼角再次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周翡双手扣住碎遮刀柄,将碎遮一别,只听“嘎啦”一声,童大人的佩刀上好似结出了一大片蜘蛛网,黯淡的碎渣纷纷落下。
“哟,对不住。”周翡抬起头微笑起来,年轻姑娘的笑容自然都是明净动人的,可她这一笑,却叫童开阳后脊上蹿起一层凉意,便听她轻声说道,“您这把刀看着富贵,恐怕不是十两银子买得下来了,哥……”
周翡装模作样地叫了一声,一脸无辜地转向童开阳道:“看来他们先走了,要么我先给您打张欠条?”
童开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武功不如这黄毛丫头,可仿佛是在三年前,他那一掌没能斩草除根之后,周翡身上就多了股叫人毛骨悚然的疯劲,好像摔上了瘾,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剑走偏锋,将自己和别人一起挂在悬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