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真的吃惊不小——他伸手指着自己:“我……担这么大的责任?”
吉尔伽美什彻底舒服了,仰天哈哈一声长笑,“对,就是这里的一整片工程,全归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吉尔伽美什说完,就直接拍了拍哈基什的头,让这不省心的小狮子直接跟着自己走,将那个面露困惑的“恩奇都”留在自己身后。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吉尔伽美什小声说。
为乌鲁克全城修建城墙,偌大的工程,千头万绪,真要将所设想的都落到实处绝非易事。
吉尔伽美什索性让这爱说大话的小家伙自己亲手去做一点实事,他若是真能管好了,那是王“目光如炬”“慧眼识才”,若是他管不了,那么就让他哭着喊着来求自己。
吉尔伽美什自己则去找总管工程的官员,去将“恩奇都”说的那一二三都复述一遍,交待下去——毕竟他深心里也相信,老爹卢伽班达留下的那些城墙不靠谱,加一两道预防的措施或许真的能减小伤亡。
伊南没想到自己今天撸过一只大猫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工地的安全监督员。
她还挺满意的,毕竟有了吉尔伽美什的这句话,她顶着这个“头衔”可以任意查看任何用来筑城的机械,可以过问工程的一切事物——这对本职工作其实是“观察”的伊南来说其实是个天大的利好。
但是吉尔伽美什也并不能算是个周全的领袖,他把责任一股脑全交给了伊南,却既没有向其他人宣布她的新职责,也没有给她相应的权柄。
因此现在伊南既不能像是个“监工”一样,主动去检查各种安全隐患,也不能向现场的官员和工匠提出要求——别人都不认得她,不知道吉尔伽美什给她“强加”的责任。
她只能让自己成为一块砖,哪儿有用往哪儿搬——用一双善于发现风险的眼睛及时察觉危险,阻止事故发生……这听起来就不大靠谱。
眼前,整个工地都在良好运转,用缆绳拴着的巨石被推上了滚木,通过一座向下的斜坡,慢慢放落到城墙事先挖好的地基之内。
地基坑洞里站着几个民夫,其中一个还是手持泥板的工程师。看起来他们的责任是让这些石块慢慢下降,准确地落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上去。
伊南走过去,向一名站在地面上负责指挥的工匠询问,她问的内容很简单:绳子检查过了没有。
这已经不是当初埃利都码头堆放原木的情景了,乌鲁克人用的绳子也与当初埃利都人的麻绳大不相同。他们的绳子基础材料也是亚麻与胡麻,但是其中混入了马鬃、猪鬃等其它材料以增加强度,每十枚绳编成一股,十股再编成一根巨大的粗绳。
但伊南知道,这种粗绳受力时会整体绷紧,内部一旦有哪一枚绳质料不佳,受不住力而断裂,就会酿成大祸。巨大的反抽力会让断裂的绳子迅速弹开,单是这瞬间断裂弹开的绳头,崩到人,就是非死即伤的大祸。更别提现在还待在地基坑洞里的那些民夫。
伊南的担忧显然对方也明白。那名工匠点头确认,绳子在使用之前都已经检查过。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的定律在这公元前两千多年的古代也一样适用。就在伊南和身边那名负责指挥的工匠说话的时候,那枚在他们两人面前绷直了的巨大绳索上,突然出现了一枚毛刺。
伊南身边的工匠就像是直接被钉在了地上一样,盯着那枚小小的毛刺,整个人被恐惧笼罩,喉咙似乎在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这枚毛刺就像是平滑的绳索上突然绽放了一朵小小的花儿,很可爱,但却正是绳索出现问题的先兆。
如果这绳索就在眼前断开,最先丧命的,恐怕还不是地基里站着的民夫们,而是他们俩。
伊南的反应比那个工匠慢了一拍。她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已经下意识地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握住了缆绳。
旁人甚至都不知道她这样是在干什么。
伊南:可能是我内心坚信“大力出奇迹”。
当她双手紧握缆绳之后,那个小小的毛刺,瞬间扩大为一个小小的裂口,转眼绳中已经断了一枚,然后是一股、两股……整枚绳索。
这一整截缆绳完全断裂开的时候,伊南正双手抱着缆绳。她觉得陡然间一股大力传导至手中,这枚缆绳拖着的巨石所有的重量全都由她的身体承担着。缠在她手臂上的粗绳似乎瞬间就能将她纤细的胳膊绞断。
她的身体向下沉,双足向下蹬,向拔河时那样,尽量让重心向反方向倒过去,同时两脚用力,立刻就在这面人工垒起的斜坡上蹬出两个深坑,几乎一直没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