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的王正端坐在整个城市最高处的圣殿中。王的相貌堂堂,自不必多说,但是王看似随性地在殿中坐着,眼光一扫,埃及商人们就能感到压力倍增——
似乎王能一眼看破他们的用心。
而王的身边盘腿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美少年,一双明净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些远道而来的商旅。
埃及的商人们赶紧行礼,一开口,才发现他们的通译不见了。
这叫人怎么交流?难道用比划的吗?
“尊敬的乌鲁克的王,我们是来自孟菲斯的埃及商人,到此向您传递来自法老塞尼德的友谊。法老塞尼德祝愿王尽享繁华,乌鲁克城永葆荣光。”
这番长长的话说出来,埃及的商人根本不指望座上的吉尔伽美什能够听懂,因为他们早先与通译交流过,知道苏美尔人的语言和他们的语言,从发音到句子的构成,就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没有可以一一对应的地方。
有时通译也很难准确表达出他们的意思,商人们需要辅助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才能让人听懂。
因而此刻,为首的商人使劲表现出尊敬与虔诚的模样,生怕座上的王眼神太过犀利,直接看穿他们的用心。
谁知王座旁边的美少年转过头,向王说了一番话。商队首领勉强听出一二,认为是苏美尔人的语言。
难道这个少年,竟然是能听得懂他们语言的吗?
乌鲁克的王听罢点了点头,也转头对那少年说了一句什么,美少年听罢立即转头,看向商人们。
这些来自孟菲斯的商人立即听见字正腔圆的孟菲斯口音,向他们说:“欢迎来到乌鲁克,感谢法老塞尼德的问候,请各位也代为向他转达王者吉尔伽美什的致意。”
回答得简洁而得体,倒是没有把阿摩利的通译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一长串“万王之王,众君之君”那一长串都挂上——看来这个王,并不像传闻中那样自大且傲慢。
当然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那个“通译”,这个美少年,面容秀美,垂着一头柔亮的黑色长发,说出来的话竟然完完全全就是他们所熟悉的口音。这商队的首脑打量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那个少年一定和他们一样,是个埃及人。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乌鲁克的王又发话了,少年只需要扭扭头,就能把吉尔伽美什说的翻译成为孟菲斯当地方言:“那么,敢问各位远道而来,究竟为何呢?”
吉尔伽美什单刀直入:既然对方不像普通商队那样,一进城先会见同行,而是选择了前来觐见乌鲁克的王,那么吉尔伽美什也不打算客气,直接问:喂,你们搞什么!
为首的商队领袖低着头向吉尔伽美什致意,他也不敢再绕弯子了,终于说出来历。
“我们前来乌鲁克,是为了向王献上一本奇书。”
“奇书?”
伊南这可太好奇了,她到古代这么久,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书”这个字眼。
毕竟世界还都在等待东方的文明古国发明造纸术,如今乌鲁克虽说开始建设“图书馆”,馆藏却是巨量的,一块又一块的泥板。
吉尔伽美什就坐在伊南身边,一见到朋友这副模样,就知道真正好奇的正是伊南自己。他大声咳嗽两声,原本还想再吊一下朋友的胃口,最后还是顺水推舟地问了:“何等样的奇书,请呈上来。”
那名商队首脑恭恭敬敬地拜倒,从怀中郑重拿出了一个小匣子,双手举起,先交给了身为“通译”的伊南。
伊南尽管满心痒痒得想极了要将匣子打开看看,但她顾念着吉尔伽美什的权威,这种“捷足先登”的做法她是做不出的。
谁知吉尔伽美什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似的,开口:“既然你是通译,你就先打开,替王看看这匣子里是什么。”
伊南点了点头,接受了吉尔伽美什的好意,小心地打开了匣子。
“纸莎草纸②?!”
伊南忍不住惊讶地出声。
她这一句其实是自己感慨,没有向着任何一个人说这句话,但是同样一句话落在吉尔伽美什和埃及商人们耳中,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声音,一个听来只是觉得伊南在用苏美尔语在描述陌生之物,另一个则觉得她在用孟菲斯的方言,一口叫破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宝物——纸莎草。
纸莎草是尼罗河畔生长的一种植物,利用纸莎草茎部的植物纤维,可以压制而成表面布满植物纹理的一种“纸”,用纸莎草蘸着炭灰和其他各色颜料就能在这纸上作画。
埃及商人们听见伊南一口喝破匣中奇书的质地,他们彼此望望,更加确定,觉得伊南一定是个“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