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南双手一拍,笑眯眯地说:“好了,你们,我就替你们做好决定了,大家都还好好地留在铺子里,不受任何影响。”
安抚好了工匠,伊南转头面对波安:“至于你们,你们就稍微麻烦一点。我得想个什么办法,让艾里伽尔好好对你们才行。”
在巴比伦王国,农奴是不能恢复为自由民身份的——而她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办法。
波安跺脚:“小姐,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在想着我们呀!”
阿普也抱着伊南的胳膊哭出了声。
伊南:……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损失最大的是我?
在这个世上,伊丝塔小姐是个“尊贵的阿维鲁”,遇上这种事,她只是失去了财产而已;而奴隶们遇上严苛的主人,人生安全都可能得不到保障。
可是奴隶们都在因为她的损失而痛苦难过。
“伊丝塔——”
一个飘忽的女声,从店铺的门边传了过来。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铺子一下子就静了。所有的眼光都转向了门口处——那里站着一个戴面纱的女人,应该是阿布放进来的。
波安听见这个声音,立即伸手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走到那个女人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大小姐,请您放过伊丝塔小姐吧!”
这一声,等于替来人做了个介绍:门边这个戴面纱的女人,正是伊丝塔小姐的亲姐姐,艾里伽尔小姐。
认识艾里伽尔的人不多,这时大家都傻愣着,呆呆地望着她。只有波安一个人伏在地面上,肩膀一动一动的,传出抽泣声:“老爷和夫人,一定都不愿见到这样的情形。”
“伊丝塔——”
那个声音依旧很飘忽,“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大家都宠你、疼你,好东西都要留给你……而我,我是个需要尽到一切责任的长姐,我却从来没得到过什么……”
这个女人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年轻妇人的脸。只是这张脸异常苍白,衬得她抹着油膏的嘴唇像血一样鲜红。
她的眼睛同样很大很亮,可不知是因为操心还是因为亏心,她的眼角出现了细纹,眼光也不时地闪烁着。
“艾里伽尔呀!”伊南满不在乎地说,“别总在门口傻站着呀,刚才礼官来过,都说了这已经是你的家啦!”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在想:伊丝塔小姐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这商铺和宅院,已经被人谋夺了去,伊丝塔小姐却还是能泰然处之,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最终,伊南就和艾里伽尔坐在宅院中会客的房间里。
阿普期期艾艾地进来问了一句,伊南打发她去打新鲜的啤酒。阿普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跑走了。
“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反应。”艾里伽尔开始觉得她应该反客为主一些,眼看着这个刚刚被自己夺去了所有产业的妹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艾里伽尔心里开始觉得不舒服——
……跟预想到底不大一样。
伊南笑眯眯地回复她:“是呀,您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我在哭天抢地怨天尤人,也没有看见我在指挥工匠和农奴们一起来反对你——这让您心里的‘爽’感大大打了折扣吧?”
……这话说得太恶毒了。艾里伽尔心想,可是她却被说中了。
没能看到这个小妹妹像小时候那样哭到断气,却没有父母来哄她,帮她,保护她……艾里伽尔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不大对劲。
却见伊南伸出手,使劲儿比划了一下,说:“毕竟这也是你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做出来的这个局:为了这件事,你连和姐夫一起生的两个孩子都不认了,这么大的牺牲,都没换来我痛哭着跪在地上哀求你……姐姐,你是不是觉得压根儿不够爽啊?”
艾里伽尔倏地变了脸色:这是让她心里最不舒服的一件事。
为了夺产,艾里伽尔必须否定掉她和古伽兰那的婚姻。这意味着他们需要通过关系,将这段婚姻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抹除。
在官方存档的婚书、嫁妆单子、各种夫妻共同持有的不动产记录……全部都要托人从巴比伦王室礼官管理的库房里偷出来销毁。
还有她和古伽兰那一起生的两个孩子,现在也都不是她生的了。而是记在了当初跟着她,一起陪嫁给古伽兰那的侍女名下。
艾里伽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连看着妹妹伊丝塔痛苦流泪的机会都没有。
艾里伽尔使劲回想玻璃作坊能给她带来的巨大利益,硬生生把已经顶到喉咙口的怒火又给憋了回去。
“既然你肯认命,也是一件好事。”艾里伽尔的声音平平的,尽量不轻易流露她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