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城门这里从来没有接到通知。我们只知道被俘虏的锡安人这两天会赶到,需要把他们安置到民夫驻地去,准备修葺巴比伦的城墙。”
女官气结,顿时抢白道:“那至少该让我们先进城。公主需要休息,然后我们这些女官再去拜见国王与王后,安排公主与王子大婚的事宜……”
巴比伦城的守卫却很坚持:“没有上头的命令,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进城……”
两边正相持不下,忽听蹄声的的,远处一个雄壮英武的声音传来:“这里是怎么回事?”
那守卫大喜,赶紧向过来的数骑行礼:“王子殿下,这边说是您的未婚妻一行。”
原来是来了正主。
女官也颇为激动,言语里的米底口音更加浓重:“王子殿下,这里是您的未婚妻!”总算找到正主了。
“我的未婚妻?”马背上的人疑惑地问,扭头看向门前停着的一大串车驾。
伊南正稳稳当当地坐在舆车里。
她的舆车是一座两轮马车,三面安着半人高的车壁,后面的车壁刚好成为舆车的靠背。
但是这舆车坐起来并不很舒适。一是颠,几乎把人的骨头都颠散了;二是很难保持平衡,毕竟这种马车只有一道轮轴,车上的人时而后仰,时而前倾,确实需要牢牢地扶住车壁,才能确保不从车上滑下来。
一路下来,伊南能保持现在的风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好在她戴着面纱,不至于让苍白的面色泄露她刚才一路而来的遭遇。
而她露在面纱外的那对眸子依旧灵活,顾盼生姿,稍转一转,已经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王子是英俊的,也是傲慢的。他冷淡地扭头往伊南这边看了一下,再次重复:“你确定,我有未婚妻?”
女官被生生噎了回去:知道王子不好惹,可是没有想到竟这么不好惹。人都已经送到面前了,可还是油盐不进,拒不承认。
“这位是来自米底王国的公主殿下。”女官匆匆忙忙地解释,“王子殿下,公主毕竟是跋山涉水,远道而来。能不能先让公主进城,再商议婚礼之事……”
王子呛声拦住了她的话:“我从未与米底王国的公主有过什么婚约……进城之事免谈。纵有婚约,也绝非是我首肯同意,所以请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谁知他的话被从舆车上站起来的女人打断了。
“你怕了!”女人的声音相当动听,却也相当傲气。她的巴比伦话也是字正腔圆,教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巴比伦的王子顿时一勒马缰,他座下的骏马向后退了几步。马上的人脸色很不好看。
不久前刚刚率领铁骑,踏破锡安,俘虏了大量的工匠与劳力,立下如此战功的王子,板上钉钉的王位继承人,竟然有人直指他“怕”了。
“如果你什么都不怕,为什么不敢放我们进城?”女人站在舆车上,扶着一旁的车壁以保持平衡,“婚约可以再议,但是两国平等地邦交往来,你无权这样粗暴地对待来自米底王国的人?”
“你大可不必激我。”王子面容冷得像一块冰,“王曾经发过话。我如亲自迎你入城,就等于我首肯了这桩婚事。”
“我,巴比伦的王子撒尔,只娶自己认定的人。”
现在这两人是针尖对上了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但不知是不是女人那对漂亮的眼眸和坚定的目光多少惹来了几分注意,巴比伦王子终于软乎了一些:
“我知道你是被无辜卷入,但我确实为难。”
“你们如果能稍退一步,不直接入城,我可以安排你们在巴比伦城外的夏宫先住下来,之后的事情再议。这样可以吗?”
“夏宫?”伊南转转眼珠——那是她所熟悉的那座夏宫吗?
半天之后,伊南就得到了答案:是,也不是。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这就是汉谟拉比在世时,兴建的那座夏宫。她曾在那座夏宫里与老国王促膝谈心,解开了汉谟拉比对希律的心结。
但是她从汉谟拉比的时代出发,再接再厉跨越了一千多年,来到了现在的夏宫。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这座夏宫大约经历过无数次破坏与重建,现在是一副四不像的模样——陶砖砌成的房舍上头,又堆积了大量的泥土和石块。似乎人们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大兴土木,还没等上一代的遗迹完全湮灭,人们就急不可耐地搭建了新一层建筑。
这令整座夏宫越来越高,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两河平原上,凭空生出一座高耸的山丘。
但现在这座夏宫的大部分建筑看起来废弃已久,廊柱上爬满了藤蔓,以前曾经在这里广为种植的奇花异草,正在靠近地面的地方野蛮生长,但是在夏宫的高处,则已经沦为光秃秃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