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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故事(1 / 2)

鸿门自有高台,七年前,北伐匈奴前夕,王莽曾来此观礼,第五伦那时候还是个小小的军司马,第一次与新朝皇帝相见。

两年前,第五伦亦是在此接手四万杂兵,于鸿门台上斩王莽使者,吹响了“吊民伐罪”,以下克上的号角。

而今日,高台又被装点一新,台下是百官群臣,台上是十二卿,尽管许多官员因要镇守一方未能尽来,但奉常王隆、中尉第七彪、治粟内史任光、少府宋弘、典客冯衍、廷尉彭宠等多在,他们中不少人亦是鸿门举事的见证者。

而王祖父第五霸也拖着病体来此,安排在较为舒服的位置上,别人得站,他却能坐着,但当孙儿的身影开始向高台顶端迈步时,老爷子也忍不住站立起来,手竟有些哆嗦。

昨天抵达鸿门时,第五伦是这么与他说的。

“大父,可还记得当初孙儿辞官时,与你许下的诺?”

老爷子马山满八十岁,年纪大了,记性也渐差,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你辞官那么多次,究竟是哪回?”

第五伦道:“便是处置第七、第六两家争水后,辞了乡孝悌时,那时我说过,为大父,竖起这天底下,最高大的阀、阅!”

“是,是有这么回事!”

第五霸记起了,顿时哈哈大笑,笑的是他那时候志气小,胆子也小,想着自己虽碌碌无为一生,却在死前栽培出了一个孝廉,也算对得起先祖了……

“却没想到,老夫居然培养出了一位皇帝!”

第五霸又笑起来,身子也在高台最好的观礼角度站得很直:“伯鱼确实做到了。”

“你竖起的这皇帝阀阅,高,确实是高!”

……

在两位大将:骠骑将军马援、卫将军万脩的拱卫下,第五伦穿戴十二章服,多绣五彩图案,一步一步走上最高的二十四层石阶,台上有祭祀之社,在王隆主持下,燔燎告天,禋于六宗,望于群神等繁琐却不可或缺的自不必提。

倒是第五伦的策命即位仪式,就有意思多了。

比如戴冠冕这一项,汉时本该由大司马大将军给皇帝戴,但第五伦却自为之。

而汉时皇帝即位,总是要搞点神器加持作为道具,除了传国玉玺,还有,玉具、随侯珠,以及高皇帝当年在沛县大泽斩蛇宝剑。如今玉玺在公孙述手里,斩蛇剑则被第五伦送给了刘婴,也算物归原主,随侯珠和玉具不知所终。

而王莽也搞了新的神器:十二神物,分别是武功丹石、三能文马,铁契、石龟、虞符、文圭、玄印、茂陵石书、玄龙石、神井、大神石、铜符帛图等。不过它们在新莽覆灭时,因为大多太过笨重带不走,基本在刘伯升烧莽三庙的大火里报销了。

听说王莽的头颅,居然被绿汉刘玄制作成了“神器”,只不知那头现在何处。

第五伦则是独树一帜,神器只有二物:鸿门起兵时自持的斧、钺。

斧是一柄陈旧的砍柴斧,柄上绑着布条,黑黝黝的斧身尽头是雪亮的刃部,没人搞得清楚此斧来历,只传是第五伦年少时所用,后来也随身带着,在军中与士卒同辛苦,劈柴之类。

至于那钺,形制其实更像是一把镰刀,第五伦当初持此二物起兵诛莽,号称它们不由暴君、一夫来授。而授之于天意,授之于民心。

第五伦心中是如此想的:“汉高的斩蛇宝剑,最初不也是三尺残剑,后来承载各类神话含义,硬生生加到七尺么?”

神器靠的不是其原本的价值,而是包装,英王加冕的苏格兰石之类,不就是块破石头么,但只要加进故事,掺了传承的历史,普通之物也能让你看出光辉来。

就比如现在,王隆看着魏王举起左手持斧,不由想起自己旁敲侧击问此兵来历时,第五伦打趣胡诌说道:“余年少时,曾持此斧砍倒过一棵樱桃树。”

樱桃?王隆却认真了,他知道这种稀少的树种,又叫楔树,因为拥有荧惑晶华般的赤色,耀眼的外观与先百果而熟的特质,樱桃素有仙果之誉,一般只有皇室才能享用,连他们家都不配吃。汉朝时,上林苑的樱桃园配有专人看守,防止鸟雀偷食。

所以第五伦少时微末,怎么可能砍樱桃树呢?这一定有内涵!王隆思来想去,只觉得莫非是天赐神斧,而令第五伦伐倒了象征皇家秩序礼仪的樱?

至于那镰,第七彪也在唾沫横飞跟外姓人吹嘘:“想当初我第六、第七两家争水,陛下为吾等持平,说以兄弟之情说之,然后随手拿起田中的镰刀,不经意一挥,你猜怎么着?”

“如何?”

第七彪伸手往那人伸长的脖子上一劈:“镰刀划过之处,厚实的土壤尽为直沟,那成国渠的水,居然平均一分为二,一半流向东,一半流向西,吾等惊呼此为神迹,遂无不心服。”

彪哥纯属胡扯骗鬼,可不少人却信之不疑。

你看,故事,不就有了么?就算是平平无奇的蠢物,只要和权力沾上了边,人们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为它寻找不凡之处。

但在第五伦那,对它们的解释就直接明白多了。

“斧意味着征伐,是为军。”

“镰则意味着收获,是为民。”

于是经典的一幕便出现了,魏皇双持镀了金的斧镰,将它们高高举起交叉,于艳阳下熠熠生辉,往后魏之后世,每逢登基即位,都得效仿老祖宗这个动作。

“如此可叫世人及子孙,记住魏立国之本也!”

第五伦说出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讲的,让人们记住的故事:

“有斧在手,可披荆斩棘,为华夏开拓疆土;得镰在握,上可割日月,下可造乾坤!”

……

这一切完成后,而第五伦也颁布了他的诏令:

“予惟中国之君,自汉运既终,新室欲效尧舜之事,乱天下制度,以至九州溃乱,英俊不附。赤眉绿林并乱,饥寒并臻,父子流亡,夫妇离散,庐落丘墟,田畴芜秽,疾疫大兴,灾异蜂起。于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滨,风腾波涌,更相骀藉,匹夫僮妇,咸怀怨怒。

予本五陵布衣,虽为孝廉,然无意于仕途,屡屡辞让,后御胡于边塞,愿为一破虏将军足矣。然睹新政祸乱天下,愤然大慨,遂于鸿门,效汤武伐桀纣之事,吊民伐罪,终新莽十有五年之运。

然诸汉不肖子孙,复辟乱国,窃予灭莽之果实,海内土疆豪杰分争,四垂之人,肝脑涂地,死亡之数,不啻太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予遂乘逐鹿之秋,致英贤于左右,率关中之众,将散乱之兵,喢血渭水,斩刘伯升,长驱周原,退陇右骑。破铜马百万之陈,诛假子舆,席卷河北,攘除祸乱,诛灭无道。赖诸将校奋扬威武,司、并、幽、冀四州戡定,民安田里。

今文武大臣、百司、众庶合辞劝进,尊予为皇帝,以主黔黎。勉徇舆情,于魏三年五月初一日,告祭天地于鸿门之野,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魏,建元‘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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