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茹到正厅时,见殷渌坐在主位,傅其章陪坐一旁,二人正笑盈盈地谈些什么。
“晚辈见过老将军!”沈郁茹恭敬行礼。
听到声响时,傅其章已经起身看过去,等她礼毕便伸出了手去牵:“老师想见见你。”
他一边说着一将人带到自己身边,二人站到一起,无论样貌气质都赏心悦目。
“好啊!好!般配!”殷渌上下打量,也觉得看着顺眼。
殷老将军一家都快言快语,沈郁茹听了夸赞后无所适从。
傅其章紧紧握着她的手,示意不必担心。
沈郁茹还未见傅其章在谁面前如此收敛锐气,便也安静了几分,只羞涩一笑未作其他言语。
二人方才落座,便又听殷渌开口:“这次我回来,便在京城住着。直到你们把江北之事平定了再走。”
沈郁茹听着,想必是傅其章已经将谋划的事情说了。不过前几日他们谈论此事时,恨不得心提到嗓子眼儿。
现在看殷渌这样从容自讲出,宛若说家常事。可语气中分明已经打定了在此战中坐镇京师,还多了些必胜之意。
如此稳如泰山的老将军,教出的学生竟没学来他的半分稳重,偏偏还最受喜欢。沈郁茹实在不解,可能高人自有妙计吧。
“如今你有了家室,我再问你一次。”殷渌忽得严肃起来,望向傅其章。
屋里沉静,傅其章略紧张地看过去,只等着他发问。
“战场凶险,你还想不想继续领兵打仗?”殷渌问。
“想!”傅其章眼神肯定有光彩,回答得也干脆,只是向瞥了一眼沈郁茹。
“为何?”殷渌又问。
问到此处,傅其章忽然犹豫了。与三年前一模一样的问题,却在此时没了答案。
还记得当年南疆一战后,殷老把他从文臣谏官的奏折堆里捞出来,只问了他两句话。
“战场凶险,你还想不想继续领兵打仗?”
“想!”
“为何?”
“建功立业!”
短短两句问答,殷渌从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眼睛里看见了如火的光芒。
这样的火种,是不应该被熄灭的。
在辅国将军的一年里,殷渌只教了兵法,却从未去告诉他究竟为何要去从军,仿佛当时的“建功立业”便是最好的答案。
只是现在功业有成,同样的问题,总不能答要建更大的功业。
沈郁茹不知这个问题中的含义,只看着人沉默半晌都没有开口。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殷渌却似乎得了答案一样欣慰,又道一句:“时也,心也!”
这四个字傅其章没甚听懂,却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沈郁茹却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她大概理解了殷老将军的心思所在。
“爹爹!”殷可竹百灵鸟似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屋内的沉默被打破。她手中捧着什么,蹦跳着到了殷渌身边。
门外还进来一人,沈郁茹顺势看过去惊道:“子耀?”
沈子耀正拍着衣摆上的土,迈进门来。
“快见过辅国将军。”沈郁茹看他悠闲的模样心急,不禁起身赶紧唤他过来。
辅国大将军的名号,沈子耀从军第一日起便如雷贯耳。现在一抬头,正见主位上坐了个威严的人。
他一愣,没想着能亲见真容,忙行礼道:“沈子耀见过大将军!”
“这是...”殷渌思量着,他从未记得傅其章身边有这等年纪的伙伴。
还未等沈郁茹开口,殷可竹便道:“这是夫人的亲弟弟,沈子耀!”说着灵动的眼神藏着笑往门口看了一眼。
沈子耀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他也没想到,方才跟他一起在树上抓鸟的竟然是辅国大将军的千金。
“爹爹,他身手可好了!你看这鸟儿就是他替我从树上的破巢里救下的。”殷可竹说着,缓缓把手张开了一个缝,里边是个刚生出绒毛,看着惨兮兮的幼鸟。
方才进门悠哉悠哉就算了,怎么还跟人家的掌上明珠爬树抓鸟,沈郁茹慌忙致歉:“舍弟年少莽撞,如有冒犯还请老将军与殷小姐恕罪。”
傅其章却并不甚紧张,几年前在辅国将军府时,府里的树就快被殷可竹爬遍了,难得沈子耀敢陪她。
果不其然,殷渌对这事儿已经司空见惯:“无妨无妨,都是孩子。这小伙子一看就机灵,可造之材!”
现在沈郁茹可知道为什么傅其章在这样的老将军手下学习,还能这样张扬不羁。
“行了,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老夫走了。”殷渌说着便撑着扶手起身,傅其章忙上前搀扶。
“老师不留下来用饭吗?”眼见着到了饭点,人却要走了,多少有点不合适。
殷渌一摆手低声道:“樊老还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