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便又接着抱怨:“其实,我之前也听说过你好多次,一开始是西尔维家的痨病鬼,西尔维家长不大的小阿尔,西尔维家的绿眼睛野猫小子……然后,西尔维先生去世了。啊,抱歉,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反正自那以后,你的称呼就又变了,苦命的阿尔,小可怜阿尔,没爸爸的阿尔……能干的阿尔,赚钱养家的阿尔,幸运的阿尔。”
他掰着手指头数那些外号,越说到后头,声音便越低,最后更是非常小声地说:“后来……后来,你真是太厉害了!谁都想不到你居然能养活了那么一大家子。我姥姥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我也崇拜你,虽然你报警抓我……”
阿尔忍不住诧异地抬起头。
他没想到这二乎乎的家伙居然也会对自己说出“崇拜”这个词。
但卢克没察觉到阿尔的目光。
他望着不知名的远处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才略带不甘心地继续说:“为了今天的这顿饭,我姥姥准备了好久,我劝她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但她压根不听。”
“见鬼!”
这个黄毛小子突然愣头愣脑地骂了一声,可也不知道到底是生谁的气,又是想冲谁发火。
他满心嫉妒,提高音量地嚷嚷起来:“我这个亲外孙的地位居然特么还没你这个外人高!真搞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凭什么在她眼里,我就是不靠谱、不做正经事的典型;可若是换成你,就立刻变成了又懂事又善良的好孩子。明明我们都在努力凭本事赚钱,只不过方式可能不太一样……”
等等!
你确定只是方式不太一样?
不过,偷东西这种方式……
也确实不太一样。
阿尔终于笑了。
然后,他一边望着不远处家的方向,一边用若无其事地口吻突然问了一句:“那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赚钱方式。”
说实话,阿尔之前没考虑找什么帮手。
在他看来,自己将来是必然要和上辈子一样重新投身于戏剧这一领域的,偶尔卖卖黄牛票不过是赚点儿快钱来养家,完全没必要把这玩意儿当正经事,而且,读者也都是冲着剧院之王来的,早就不想看什么不务正业的黄牛之王了。
但之前有被同行堵在巷子里欺负的事,现在又碰到卢克,还被卢克姥姥热情款待了一番……
这些事统统凑到一起,又叠加起来,便让他的头脑中,‘叮’的一声,突然亮起了一盏灯,然后,迫切想要做点儿什么出来。
如果这时候有人问:“有必要节外生枝吗?先老老实实苟过基础发育阶段,不行吗?”
阿尔大概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总有一些事,属于做了没什么好处,可不做的话,却要耿耿于怀很久很久的。
于是,阿尔简单地将票贩这一行介绍给了卢克。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出钱出力地亲自带着他做了几场演出的黄牛,并且,为了能快点儿赢得人心,他挑出来的那几场演出都是近期的。
卢克很快赚到了一部分钱,将阿尔借给自己的本钱还回去后,手头居然还剩二十块。
不说钱的多少,实在是在此之前,他还从来没有用正当、不违法的方式赚到过这么多钱,一时间喜出望外,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比自己受姥姥优待的孩子很是心悦诚服。
这时候,阿尔又提议:“我们再把生意做大点儿,多招一些人来。”
卢克一边痴迷地低头反复数着那点儿钱,一边随口说:“招人?为什么要招人啊?招了别人不是分我们的钱吗?”
阿尔就告诉他:“离我们最近的那条街,剧院足足有四、五个呢,市场这么大,我们两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又有限,根本做不了那么多。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多找点儿人来慢慢发展,最后一鼓作气把这一片的市场包圆了。”
卢克这才抬起头。
他凝神想了想,才认真地说:“阿尔,你这话听起来很有气魄,可实际操作起来多麻烦啊!你想想,具体要怎么招人呢?招了人又怎么样?你要像对我一样吗?先借钱给他,再教他怎么搞?不是我自吹,但我卢克可是顶顶讲义气的人,不管怎么说,我是肯定不会背叛你的,可若是换个人呢?万一教会了,他反过来和我们抢生意怎么办?这事行不通。”
阿尔就一边思考,一边说:“招人没那么难,贫民区这边我就认识好多孩子。他们有些家境比我们强点儿,但平常也不闲着,一天到晚卖报纸、送包裹、捡垃圾,赚了不了块八毛的;有些家境也和我们一般糟糕,养不起自己搞不好也要和你之前那样去做贼了,做贼总归不是出路,不如干脆叫过来一起干。至于说怎么教,这回我可不借钱了,要他们自己想办法凑钱……具体怎么做,我心里有点儿想法,但一时半会儿和你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