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年轻剧作家那双写满困惑和较真的绿色眼睛,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反正,反正没必要那么急的。”
阿尔盯着她,一言不发。
格蕾丝不免有点儿尴尬起来。
她抱紧怀里的课本,开始试图证明自己的那一套道理:“阿尔,你今年多大呀?为什么做事这么着急呢?有时候,人跑得太快,反而会错过路边美丽的风景呀!比如,我很爱戏剧,但其实我是非常享受从无到有的这个过程。成功我也想的,但仔细想想,那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如果一天到晚地光想着成功,也未免有些太功利了。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呢?你看,你现在的表现,简直像是有恶狗在身后死命追咬你一样……”
“没有狗追咬我。”
“我就说嘛……”
“但死亡一直在追逐我。”
“……呃,这说法听起来挺酷。”
“格蕾丝小姐,戏剧对你来说只是个爱好,但对我来说,除了爱好外,它更是一份必须认真对待,并且为之热爱和感恩的工作和信仰,它是不容一星半点儿轻忽和慢待的。”
“你太夸张了。”
“这一点儿都不夸张,我也不是和你开玩笑。实话同你讲吧,我做什么事都是要奔着成功去的,没错,就是你说的那个功利!”
“天啊!你这孩子是要埋怨上我了吗?”
格蕾丝不禁跺了一脚:“我是随口那么一说,并不是说这个词有什么不好,也不是要指责你什么的呀。但正常来讲,所有人都会这么说的,一个人功利心太重,就是不太好呀。”
“那你可错了,格蕾丝小姐,我倒是觉得人功利点儿挺好。曾经,我亲眼见过我爸爸拼命地干活,腰酸背痛到直不起腰的,也看过我妈妈一天二十四小时地做针线活做到手指头肿,还要每天省吃俭用的过日子。你大概是不能理解那种生活的,但只有功利心才能让一个人勇往直前,想尽办法地摆脱贫穷。要知道,贫穷从来不是什么很酷的事情,它就像是一种可怕的瘟疫,一旦沾染,就tā • mā • de要把人活生生拖到地狱里去,到了那时候,冉阿让也要去偷面包的。”
“你,你怎么还讲脏话了?你说这个和我们谈的有关系吗?”
格蕾丝睁大眼睛,半懂不懂地说:“钱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付你钱的,这是说好了的呀。如果你家困难的话,我还可以……”
“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应得的。”
阿尔冷下脸:“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是来认真工作的。”
格蕾丝有点儿愕然,竟仿佛看到温驯的小黑兔子突然张嘴,露出了一嘴狰狞獠牙。
她有些承受不住那双绿眼睛中透露出的严厉目光,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为自己之前轻率的言行羞愧。
事实上,阿尔同样很羞愧。
在离开后,他反省了好久:“见鬼的虚荣和自尊心!我这样也太过分了!她明明是出于好心和善良,再说,我穷也不是她的错,我做什么冲人家发脾气!真是过分……但是,明明只有大半年的时间来筹备新剧,却这么漫不经心的态度,还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欣赏沿路风景、享受过程,否则的话,就是功利心太重了。上帝啊,这话实在是让人着恼!让人着恼啊!”
不过,这场小fēng • bō很快就过去了。
兰迪得知后,自告奋勇地跑过来帮两人做了一番“调解”。
他对格蕾丝小姐的态度很严厉和冰冷,板着一张漂亮脸蛋,恶毒地专门挑人痛处狠踩:“不想付出还想要出彩,你怕不是还活在梦里?知道自己没戏剧方面的才华,还不赶快乖乖闭嘴,认真听专业人士的建议。还吹牛什么享受过程,看什么沿路风景……有本事你一辈子走路看风景,永远别走到目的地。”
格蕾丝差点儿被气哭:“我可没这个意思,你知道,我根本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时间还早,再过几个月努力也不晚……”
兰迪才不听,冷漠地说:“反正人我请来了,也答应给你义务帮忙了,你看着办吧!要不然一切听专业的,要不然我俩一起退出。”
然后,他就欢快地颠颠跑去找阿尔说话了:“你不开心吗?哎呀,都怪我给你介绍的破工作!格蕾丝真是太烦人了!算了,我们不帮她忙,回头再找别的工作好啦。”
“兰迪,你这样根本不是在调解矛盾,而是在火上浇油。”
阿尔哭笑不得了:“怎么能遇到挫折就不做呢?再说,这事没有对错,只是各自做事风格不同。格蕾丝小姐和我本来就是不同的,她又不靠戏剧吃饭,想事情轻松、简单点儿本来也没什么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