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撩开窗帘,看到飘窗台子上有一个歪倒的小篮子。篮子不大,是用棕色藤条编成的,篮底垫着淡绿色的碎纸丝,上面插着各种各样的纸花,以红色玫瑰居多,再就是几朵粉色康乃馨和黄色小雏菊点缀着,当然,也同样是用彩纸折出来的。
看到这个盛满纸花的小篮子,池凡忍不住笑了不是因为诧异傅念宇卧室里怎么会摆放这么可爱的小花篮,而是因为想到了自己。
以前为了补贴家用,每年到了情人节或七夕的时候,大姐会买一大堆彩纸回来,拉着他和二姐一起折纸玫瑰。折好的纸玫瑰在情人节当天,一支能卖五元钱,过了这个日子就无人问津了,所以他们那天哪怕是翘课逃学,也要跑到街上向过节的情侣们兜售玫瑰。
后来大姐远嫁,二姐去外地读书,池凡自己一个人也没放弃这个“传统”,只是那时他已经上高中,翘课逃学不是那么容易,他一般要等到放学后才能去夜市碰碰运气。
过去的那些日子,其实是辛酸煎熬大过快乐幸福的,但可能是终于艰难地熬过来了,再回想时,池凡发现自己居然还能怀念地笑一笑,仿佛那些讨厌的、缠人的、甩也甩不掉的人与事,真的就能随着时间推移,永远地翻过去了。
池凡拾起那几朵掉出来的纸玫瑰,把它们一一插回篮子里。他捧着那只小花篮看了一会儿,左右望望,看到右边床头柜的小书架上有一些白纸,走过去抽出一张,折了一只白色的纸百合,也插到了盛满纸花的篮子里。
嗯,这么搭配着,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池凡拉好窗帘,把小花篮重新放回飘窗的角落。他穿的睡衣有点短,稍微动一动就露腰露腿的,今晚下雨让气温降了不少,刚洗完澡后的热度也消退得差不多了,身上凉飕飕的,池凡干脆又回到床上,用被子盖着身子,随手从旁边的小书架上抽了本书,靠在床头看起来。
傅念宇这个澡洗得蛮久的,等他出来后,池凡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半了。
傅念宇进来后一眼看到池凡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不由得怔了怔。
“学长,你是准备睡了,还是觉得冷?”
“有点冷。”池凡把书放回书架上,一只手缩进被子里,另一只手则对着傅念宇挥了挥,“来。”
傅念宇擦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嗯?”
“有事问你。”池凡说。
傅念宇不明所以,他走过去,刚俯下身,躺在床上的人突然挺身坐起,那只露在被子外的手准确地搭上了少年的额头。
傅念宇整个人瞬间僵住了,连搭在肩上的毛巾滑落了一半都没反应。
“嗯,还行。”池凡点点头,一脸放心地又躺回去,这次两只手都缩进了被窝里,“的确没发烧。”
之前傅念宇表现太反常,手温也热,池凡怀疑他是不是发烧了,想到自己之前探对方额头结果被拦住,这次他就无赖了一把,来了个突然袭击。
傅念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捞起快要掉到地上的毛巾,一边继续擦着湿发,一边盯着池凡开始笑。
“学长,你怎么……怎么……”
池凡挑挑眉:“怎么什么?”
傅念宇笑了半天,眼睛像猫咪一样眯起来:“怎么这么可爱啊。”
“我是担心你太逞强。”池凡叹了口气,反手从枕头后摸出手机,开始定早上的闹铃,“最近气温变化挺大,很容易感冒的,你自己一个人住,更要注意身体。”
从厨房那一箱半的泡面就看得出,傅念宇对自己身体挺不上心的,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逞强,什么小病小痛觉得抗一抗就没事了,池凡不想多管闲事,但他承了对方那么多人情,已经没法把自己定位为只是一个来做做家教事不关己的路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他希望能给予傅念宇更多关心和照顾。
“放心吧,我身体一直很好的。”傅念宇笑着把毛巾随手搭到旁边的椅子上,又搓了搓胳膊,“不过今晚的确比之前冷,我再去找床被子加盖一下。”
他转身去衣柜里翻了一阵,找出一床双人被,这是之前在商场抽奖时抽到的,外面的包装袋都没拆封呢,不过今晚只是加盖一下,不会贴身,倒也没事。
傅念宇抱着被子往床边走了几步,路过窗前时他突然停住,猛地转头看向飘窗右边的角落,然后就站那儿不动了。
池凡设好了闹铃,抬头看到傅念宇像被点了穴一样站在那里,准备把手机塞回枕头下的动作不由得也顿了顿。
“怎么了?”池凡问。
傅念宇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他回过头,看了看池凡,勉强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