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猗或许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但尹如琢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已经成年的她,被几个小自己许多的孩子奚落与嘲笑,却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她感觉到的是窘迫、不安和费解。
老师教导她学习,父亲教导她经营,母亲教导她礼仪涵养,但没有人告诉她要怎样面对他人的贬低和讽刺。
十八岁以前,尹如琢犹如生活在象牙塔之中,那一天她第一次被扔到了这些从地位上来说比她更“高”的人群中,与人为善的内向性格叫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种性格在所处的圈子里算得上是一种奇葩。
赫胥猗帮她解围或许完全是出于主人的责任,但尹如琢仍是被对方青涩却霸气十足的模样震撼住。
“人生来哪有贵贱之分?你们现在的荣誉全是优秀祖先的遗泽。别说你们这个年纪是否为人类社会做过什么贡献了,你们今天能出现在我家也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沦落到以奚落他人来寻找骄傲和存在感,你们还真是为家族争光。”
她不会忘记小女孩用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牵起她,不会忘记她脸上骄傲明媚又充满和善的笑容,不会忘记她弹奏钢琴时的神采飞扬,不会忘记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如琢姐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吃过很多好吃的,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手牵引,第一次交到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朋友——虽然只见过那么一面,之后两人再无交集,但她还是在心底把对方当作了朋友。
那是她的首次历练,差点狼狈而归,但就是因为赫胥猗的存在,那变成了美好的回忆。她开始跟在父亲身边接受更多的教导,开始学会戴上面具隐藏心中的恐惧,开始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成人。
后来,她意外知道了赫胥家的窘境,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脸,没有忍住心中的怜惜,陆陆续续地提供过一些帮助。
但真正让她开始密切注意赫胥猗的契机,还是赫胥谨的去世。那时的赫胥家看起来似乎即将分崩离析,就连她也曾这样以为。
但当她再一次看到赫胥猗——那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女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脸上有悲伤更有倔强时,尹如琢确信赫胥不会如此轻易地倒下。
从那之后,她才开始更有意识地帮助赫胥家。
可在知道事情真相的如今,在已经发展到和赫胥猗结婚的现在,尹如琢无数次地后悔着。如果自己能更早一些出现,如果自己能更早地为她提供帮助,如果自己在那时候就陪伴在她身边,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
猗猗是不是还会是那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骄傲却不失善良的小女孩?
尹如琢脸上的伤口抹着淡淡的一层凝胶,因长肉的瘙痒,她下意识想要挠伤口,又在想起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猗猗还好吗?
她想起赫胥猗当时的失控,想起她的痛苦和愤怒,也想起她的质问。
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呢?
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有些事明知是错,她也一定会去做。
她只是……只是为自己没有做彻底的无能懊悔。
身上的伤容易好,可心里的伤呢?
她知道,赫胥猗心中有无法忘怀的伤痛,或许是因赫胥家,因她的爷爷,因张景宣,因那些她已经错过的赫胥猗人生中的某些事。
尹如琢希望自己能够帮她忘却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希望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痛,也希望她能真正地爱上自己。
可是,如今还做得到吗?
她已经快要失去信心了。张景宣这几天犹如过街老鼠般东躲xī • zàng,自己传出了出轨嫖·娼的丑闻,父亲更是被曝有学术不端,潜规则学生等重大风纪问题,甚至还有xī • dú,收受贿赂、贪墨经费等违法行为。
学校,警局、检察院还有闻风而动的媒体几乎天天来他家,乐团虽还没明面上辞退他,但已经做出了停薪留职的处理,各家代言也都提出了赔偿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