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水坑里潜出来,季明玦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漆黑的头发贴着苍白的脸颊,一绺一绺的往下蔓延着滴水,蔓延至下巴,脖颈,还有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呼吸间似乎压抑着万千沉重的情绪,眼神空洞洞的的说:“是我错了。”
秦灼皱眉:“你错哪儿了?”
“报告,训练的时候精神不集中。”季明玦毫不犹豫的说:“我会改正。”
“空话。”秦灼冷嗤:“心里有事?”
季明玦抿唇不语。
“心里有事的时候训练就免了,国家用金子培养你们可见不得你们在训练的时候有受伤的风险。”秦灼低头刷刷的写了什么,然后撕下一张纸扔给他:“出去把事情解决好再回部队。”
垂眸看了眼手中副队长亲自给写的通行纸条,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半晌后才轻声说:“谢谢副队。”
只是秦灼要让他解决自己的心事,心里的那道坎,可他怎么解决呢?这件事情......适合去问汪忻么?季明玦换上便服离开部队,十月份的天气分明很热,但他长袖长裤规规矩矩的穿着,反倒是像冷一样,克制而严谨。
十一放假期间,汪忻是还没回学校,但是她会在家么?季明玦犹豫了一下,给她拨过去电话——漫长的盲音过去,没人接。季明玦轻蹙了一下长眉,再又打了两次没人接之后,果断去了汪忻住的大院。
他知道小姑娘看到他去大院会觉得危险,会生气,但是他必须要见到她的人才行。再见不到汪忻问问的话......季明玦感觉心中焦躁的火气就越来越盛了。只是总有种近乡情怯的心情在蔓延,到了大院,他分明知道汪忻是住在哪里的,但站在门前抬起手,对于要不要敲这个门季明玦还是犹豫了。
他来过这里,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翻窗户进的,曾经照看过发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陪着她。那个时候汪忻不过才十四五岁,想起来竟然有种上辈子的错觉。
而他这次来的身份却截然不同,季明玦清晰的知道自己敲开这扇门后有可能见到汪忻的父母,面对他们惊讶还有......厌恶的眼神。季明玦自小就有自知之明,知道汪忻的父母实际上是讨厌自己的,就像大院里来来往往的邻居一样。
攀龙附凤捧高踩低是人类的本性,在以前那些他不得不被迫过来这个大院的日子里,形形sè • sè的各种人除了汪忻以外,又有谁给过他一个好脸色呢。但是,也习惯了。
季明玦最习惯应对的就是别人的冷眼和恶意,但一想到要面对汪忻父母厌恶的眼神,竟然情不自禁的有些胆怯了。
就这么一个犹豫的当口,眼前的门竟然被打开了,穿着淡紫色家居服围着披肩的女人出现在眼前,再见到他时怔愣了一瞬,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宁梦在看清自家门口这个突兀出现的大男生的长相,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她细白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紧披肩上的流苏,声音都有些紧绷:“你是季家那孩子,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季明玦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不是来找忻忻的?”然而没等他说话,宁梦想起之前种种的蛛丝马迹立刻心里有数了,再加上前两天季家人对她的种种暗示,宁梦当即冷笑一声讽刺的看着他:“我告诉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们家忻忻,你们不可能。”
她说完,就戒备心十足的盯了季明玦半晌,转身冷冷的关上门。伴随着大门‘砰’一声,就像骤然坠地的心脏,摔的有些发疼。季明玦从来没有自卑过,但这次第一次直面汪忻的母亲,她那如同看一只猫狗一样的厌恶眼神竟然让他产生了那种感觉。
季家人的所有羞辱,不及汪忻母亲的一个眼神。
一种强烈的自卑感猛的涌上脑子,涌上舌尖,刺激的季明玦嘴里发苦,手指不自觉的握着口袋里的手机——直到手机强烈的震动起来,季明玦才回过神,怔怔的低头看着手机上‘汪忻’的名字。
身处汪家大门前,刚刚被她母亲毫不留情的斥责过,此刻收到汪忻的电话,季明玦心里竟然升起一种无法言说的心虚和羞耻感,他下意识的挂了电话,抬脚走出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