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又蹙起了眉,幽怨地朝山下瞥了一眼,隔着层层叠叠的山林,模模糊糊地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通过一些树枝间若隐若现透露出来的场景和听到的几声若即若离的欢闹声来看,应该是那户人家家中正在办酒席。
蹙起的眉睫骤然一松,周渡拾起脚边的弓箭,背上箭袋,朝昨天来时的路往回走了,明知道回去已经成为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但他还是想去验证一下。
由于昨天已经走过一遍,今天的路倒是好走了些,但路上也不是很安全。
不知道是因为还处于夏季的原因还是处于地势的原因,一路上遇到不少毒蛇。
若不是周渡长年练箭,耳力和眼力都不俗,很有可能就遭了这些毒蛇的道。
当第十二支箭从毒蛇身体里取出来时,周渡终于抵达了他来时的地方。
草还是那些草,树还是那些树,甚至昨天他用燃烧来发出求救信号的灰烬都还在,没有突然出现的山洞,也没有搜救队人员来救他,什么都没有。
周渡垂下眼眸,默默在这儿坐了会,直到太阳快要下山了,心中所有的期盼已死,再也不会死灰复燃了,他才起身原路返回。
这次运气不错,回程路上碰见了一只蹦蹦跳跳出来喝水的灰兔子,周渡没有犹豫地收了它,拎着它的两只耳朵,一路提到昨晚他栖息的地方,在小溪边闻着野兔子身上的腥味,忍着恶心用钥匙扣上的折叠刀剥皮、开膛破肚。
一通折腾下来,周渡看着手中鲜血淋漓的野兔子,饿了两天的肚子非但不饿了,反而饱得有些反胃。
没再看一眼被他弄得血糊糊的兔肉,找了个地方把肉埋了,在小溪边洗手一直从日暮洗到弯月破开夜幕,手中的那股腥味还未洗去。
山下的喧嚣已经归于平静,但弥留在空气中的那股香味像是诚心在与周渡做对似的,不肯散去。
周渡再度抚掌揉了揉酸脏的胃部,躺在地上仰望满天星空,满目空寂,自嘲一声,“饿死也好。”
心存死志的周渡,就像是真的放下了所有一样,挨着火堆,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陷入了沉睡。
……
山下,沈溪正在拾掇自己院子,操办生辰宴虽然快乐,但当筵席散尽宾客离去给主人家留下的就只有无尽的杯盘狼藉。
向来爱干净的沈溪可受不了自家的院子乱成一团,因此宾客一走,他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收拾起来,连落在院中石板缝里的头发丝都没有放过。
待院子焕然一新了,他才直起腰进到厨房净手后拿出一堆食材开始料理起来。
“小溪,累一天了,就别忙活了。”沈暮送了客人回来,见沈溪又在厨房折腾,劝了一句。
“小舅,没事,我不累,还剩了些食材放不住,我把它们整理出来做个高汤,明天一早正好用来做粥底。”沈溪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左手腕,右手不常用,倒是绑着个好看的蓝色布带子,一直缠绕在手肘处,显得他皮肤更加细白。
沈暮见劝不住沈溪,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你别累着自己,手酸了就即刻休息,不能勉强。”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小舅你快回屋去吧,我可是记得你还有张爷爷家、村长家、邻村阿花家的药没配呢,别等到明早人家来取药空手而归。”沈溪摆摆手,大有赶沈暮走的架势。
沈暮倏地笑了一下,笑容十分儒雅,“才刚成年就敢管你舅了,药早就配好了,不用你操心,倒是你这一大摞碗碟,要不要我帮你清洗。”
沈暮不说还好,一说沈溪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揪成一团,“不用,不用,小舅你快回屋歇息着吧,你也累一天了。”
沈家两大灾难,一是沈溪拿九针,二是沈暮进厨房。
这一对舅甥就像是彼此相克一样,沈暮想教沈溪问诊下针,沈溪想教沈暮烧菜做饭,两人在各自的领域都称得上天赋异禀,偏偏一学对方所长,就弄得跟大型灾难现场一样。
时间一长,两人都放弃了教对方自己的所长,各自在各自的领域待着挺好。
将沈暮送出了厨房,沈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怕他生辰这晚,被他小舅给弄成永生难忘的噩梦,以后每每生辰想起来都心悸不已。
真不明白做饭有那么难吗?
夏季夜里也热,沈溪还要熬高汤,灶膛里烈火缭燎,像是把烈日硬生生拉进了这方寸间的厨房里,烤得人浑身汗津津。沈溪处理好食材,净手用手帕拧了水擦拭干净从脸颊滑落到脖颈间的汗水,推开厨房向山那面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