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夫人..”
顾绍祯冷眸一抬,伸手捏起信,彭吉改了口,又道。
“温姑娘果然如你所料,将所有银钱房契还了回去,藏在秘处。她们从赵家搬到城东一处宅院,姑娘她,进了采薇馆。”
顾绍祯骨节分明的手猛一用力,沉了不悦之色的面上忽然浮出一丝冷笑,“她便是这般回报我的,彭叔,看到了么,她便是这样愚不可及。”
肺腑内里的空气仿佛骤然被吸空,顾绍祯攥成拳头的手掩在唇边,剧烈的咳了两声,彭吉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公子,夫人..温姑娘她,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闻言,顾绍祯短暂的愣了半晌,后又摇了摇头,“她太蠢,想不到的。彭叔,你着人打探一下沈香君底细,务必在五日之内买下采薇馆。”
彭吉应了声是,又弯下身子,修剪好烛心后,叹气道,“公子出谋献策,功劳却都揽在了苏郁身上,不仅获得了赏赐,还封了诰命。老爷眼中,只看见她生的那两个孩子,明明公子才是名正言顺的相府嫡子,眼下进了京城,竟然不能回到相府安顿。”
顾绍祯捏着额头,微微垂下眼皮,慢条斯理的饮了口暖茶,再抬眸时,光影里全然皆是志在必得的笃定。
“沉住气,我在这等一个人来,也等顾家请我回去。”驿站经历了一整日的喧嚣,在玉兔东升之时,逐渐宁静下来。来往的客商多半是行脚疲惫,入夜后便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天色阴沉,万物俱寂,那扰人的动静显得愈发突兀清晰。
顾绍祯胳膊肘拄在桌上,翻了一页纸,便觉得喉间干涩难耐,他压低声音暗中清了清嗓子,复又迅速抬起眼皮,见那两人依旧在上下点头瞌睡,便又将视线挪回书页上。
朱桑打了个哈欠,轻轻推了推朱陌,那人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将搓红的脸换了方向,扭过头继续压着胳膊睡。桌上的火光忽然摇曳了一下,将那纤细拉长的影子瞬间揉成一团模糊的昏黄。
朱桑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往窗边走,脚还没挨着地,一阵大风“呼”的拍开了窗户,撞出几声吱呀吱呀的拧动,火光透着最后一丝微弱,挣扎后终于淹没在接踵而至的呼啸之中,青烟漫起。
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顾绍祯合起书卷,将披着的衣裳往脖颈拽了拽,目光随着声响探了过去。
朱桑一边手忙脚乱的关窗,一边腾出长腿猛地踹了朱陌一脚,那人跳起,摸索着找出火折子,点了几次,好容易将火打着,一股湿蒙蒙的水汽轻轻灌了进来。
“大约是要下雨了。”
顾绍祯起身,拢着衣裳来到窗前,朱桑正在插窗栓,见他过来,便急着阻拦,“公子你站在屏风后,风太大,小心身子。”
“别关了,这风只为带雨来,是暖的。朱桑,去替我送一封信。”
他从掌心托出一张薄笺,又侧过身子倚靠在窗边的围栏上,右臂撑着下颌,眸中投射出几分沉思,朱桑接了信便立时噔噔噔的下了楼,从驿站前厅抓了斗笠往头上一戴,骑快马奔驰而去。
朱陌从床上扯了锦衾,将要盖在他腿上,那人扬手摆了摆,朱陌便收了锦衾,站到屏风后面一声不吭。
“顾家最近有何动作?”他声音有些低哑,说完便掩上唇,轻轻咳了两声,乌云密布的夜空,半丝光亮不见,愈发凝重的水汽仿佛压在屋顶之上,闭塞沉闷。
“苏郁最近经常出府赴宴,顾相将夫人的牌位从广化寺挪回了祠堂,顾绍礼与房中的丫鬟关系密切,顾月莹和苏珍眼下住在白佛寺,再有两日便会回府。苏郁将顾府的北偏院腾了出来,想必是要将公子安顿在那僻静的院里。”
顾绍祯星眸剑眉,皙白的脸上微微一滞,狂躁的风渐渐安稳平缓,化成一缕缕的柔软扑面袭来。领口处的衣裳被吹开一条细缝,遮掩下的皮肤宛若玉石莹润洁白。
“皇后被幽居在白佛寺,大皇子受封离京,顾绍礼从前为他做事,自然心中忐忑。他不便去庵里打探,便让顾月莹和苏珍去往白佛寺窥探,苏郁为了这个儿子,费尽了心机,最近频频赴宴,想必是急着为他寻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