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那几个被买通的人,您是想如何处置?”朱桑跟在车后,又回头望了眼对向而驰的车马,叹了口气,“夫人也不知您费了多少气力,您与陆提刑关系往来,还从未有求与他。”
“我像是趁人之危的人吗?”顾绍祯掩着唇,咳了两声,便将帘子撩开,瞥了眼朱桑,冷冷的眸子泛着一股狠意。
“她若喜欢我,必然是中意我这个人,而非我为她做了什么。”
朱桑不再言语,扭过头加快了脚步,您可拉倒吧,一个闷,一个拗,再不做点什么,夫人都要冠上他人姓氏了。
“公子,三皇子修葺了温府,就是温太傅旧宅。”
车里的人一怔,凉了面色,便是声音也如同从冰窖中捞出来一般,“哼,急功吉利的狠了,便容易露出马脚。
他自以为做的事情天衣无缝,鱼和熊掌,想要兼得,却也不问问我是否愿意。他不与我翻脸,无非因为我手中的钱银,若真到了那一日,兔死狗烹,你猜温良良会站在哪边?
朱桑,明日三皇子选妃?”
“是,公子,正是明日。”
“嗯。”顾绍祯捏着额头,揉了揉太阳穴,想了半晌又道,“得让他办的风风光光,享尽齐人之福。”
“公子,你为何不与夫人讲,三皇子其实早就认出她来....”
“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到她面前瞎说。”顾绍祯打断朱陌的话,一想到温良良那张茫然的脸,便觉浑身燥热,他翻开帘子,对着朱陌叮嘱道,“记住了,不准告诉她。”
否则,温良良会哭的。
顾绍祯不喜欢看温良良哭,尤其是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
宋昱琮在金陵城的时候,便早早认出了温良良,他没认,那便是在他权衡利益之后,做出了抉择。
顾绍祯故意在金陵城放出温良良嫁人的消息,根据宋昱琮的能力,想要查清温良良嫁过谁,简直易如反掌。
如今他能对着顾绍祯从容淡定,旁若无事,只是因为顾绍祯于他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温良良那个蠢笨的人,若是知道自己幼时的玩伴这般不堪,指不定如何伤心难过,顾绍祯捏着手指搓了搓,嘴角渐渐勾起一抹笑来。罢了,自己也只有对她更好一些,谁让她这样招人疼呢。
温府旧宅杂草丛生,因着夏日炎炎,府内的树木花草旁枝溢出,窜过花墙四处招摇,园中虫鸣鸟叫十分嘈杂,从前的那座桥砖石脱落,早已不复从前的秀气灵动。
宋昱琮站在桥上,负手踱步,来回数次,只觉白驹过隙,万事皆变。
青石板间长满了绿色青苔,浸染着桥下的流水,愈发旺盛莹绿。石板面上经历风吹雨打,变得坑坑洼洼,圆形柱头雕刻的是雀首,喙部缺失,没了往日的风姿。
他眨了眨眼,忽然便看见桥下走来一人,提着通红的灯笼,梳着两个小髻,粉嫩的脸上微微一笑,鹅黄色的裙衫被风吹得扑簌簌乱飘,她嘟着嘴,一蹦一跳的走到他面前。
“三哥哥,你怎的又来了?祖父今日许我不念书,你可不要在他面前说道功课。”她眉头紧锁,小小年纪似有无穷心事一般,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打转,仿佛一只聪慧的小狐狸。
“良良,你...”
“哎呀,三哥哥,你往前走两步,我爹爹过来了。”女孩拽着他的衣角慌乱的躲到他身后,白皙的小手攥的很紧,一抬眼,笑的十分憨甜。
宋昱琮用手指按住眼睛,刺痛的灼烧感让他滚下几颗热泪,片刻,他又猛地睁开。
微风拂过断壁残垣,青苔杂草,他的小娘子,到底找不回来了。他命人重新修葺了温府,将院中所有依据记忆,恢复成从前的样貌。宋昱琮在桥上站了许久,直到有人来报。
“殿下,贵妃娘娘召您回宫,商议明日选妃一事。”
宋昱琮回过心神,按着桥上的圆柱,端声道,“知道了。”
当年庆安帝的一道圣旨,将温府几代繁华斩尽湮灭,他的小娘子在那一场dòng • luàn之中,南下去了金陵,自此与他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