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便看出温良良的不对劲,她先是抱着《周易》反复推演,后又不乘马车改为骑马,如今迫不及待的希望自己改道绕行,除非她知道了什么,顾绍祯这样想着,面上却愈发漫不经心。
果然,温良良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起的纸,嗖的一下扔进车里,“顾大人,据经书所示,你在怀州会有劫难,卦象凶险,你不能去。”
顾绍祯打开纸粗略浏览了一遍,忽然嗤笑起来,“你也给沈香君卜过一卦,言她日后会遇良人。小南,她信,我不信。”
顾绍祯将纸揉作一团,而后闭起眼睛将后背抵在墙上,又道,“这天底下我谁都不信,想要我死的人,必将不得好死。”
温良良只觉周身一冷,她分明看到顾绍祯眼中露出一抹极其阴鸷的寒光,待她想要再看时,那人却又一脸温和,溶溶眸光含情脉脉,将情绪掩盖的难以察觉。
简直狂妄至极!
落脚时,彭吉与朱桑等人分头外出,温良良却愈发觉得不安起来。
驿站里人口流动量大,来来往往的客商歇完便相继赶路,院中堆放的杂物还未来得及收拾,便又来一波新的客人,喧嚣熙攘的热闹从晨时持续到傍晚。
而顾绍祯身边,竟没有一个得力的高手,温良良四处巡视了一圈,不由压低嗓音道,“你是不是埋伏了高手?”
“并未。”顾绍祯理所当然的端起茶盏,刚喝一口,便拧眉吐了出来,“难喝。”
温良良看了眼,碧螺春根根嫩黄,没有白锋,不是极品碧螺春,自然入不了顾绍祯的眼。
“彭叔呢,去哪里了?”温良良的心一直提到嗓子眼,见顾绍祯分明不在意,便更觉急火攻心。
“坐下,你今日有些不对劲。”顾绍祯捏起桌上的油茶,仔细吹了吹,又抬眼笑道,“这油茶可是怀州特色,里面加了花生,芝麻,果仁黄豆等,味香不腻,口感浓郁。
别胡思乱想,杞人忧天,该来的总会来。”
他努了努嘴,将另外一碗搅拌了均匀,推到温良良面前,“你爱吃甜食,我让彭叔去买柿饼了,怀州柿饼是空心的,四下裂开,俗称菊花心。”
正说着,便远远望见彭吉满头大汗,大步流星的赶了回来,他两手提的满满的,风风火火往桌上一堆,叹道,“初来乍到,听公子吩咐只捡贵的买,那些老板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拆骨扒皮,他们大约是觉得,我财大气粗,脑筋有问题。”
温良良不禁噗嗤一笑,彭吉摸了摸后脑勺,指着一方砚台感叹连连,“这是子母砚,怀州盘砚中的极品,老板说的天花乱坠,我听得云里雾里,只记得他说发墨酣畅,积墨不腐,不怕冻不怕旱,总之给夫人用不会错。”
顾绍祯别开眼,淡若无人的吸溜了口油茶。
“这是公子吩咐买的绞胎云纹水仙盆,之前白景当了夫人的天青釉水仙盆,公子便一直记在心里,从荥阳出发的时候,多次吩咐老奴到怀州采买,总算不负所托。
夫人你看看,这纹路,这釉色,花了...”
“咳咳...”顾绍祯掩唇咳了两声,又抬眼往旁边挑了挑,彭吉便立刻噤声,退到了两丈外。
温良良咬着唇,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喜欢吗,小南?”
顾绍祯牵过她的手,攥在掌心揉了揉,“可还记得当初在金陵城我问过你,碧螺春有个别名。”
佛动心。
温良良啐了一口,脸颊火烧火燎,沈香君曾教习她茶道,所谓佛动心,便是连仙人都无法逃脱的喜爱。
“那时我想,你真蠢,明明我将你视若珍宝,你却苦心孤诣想要与我和离。”顾绍祯指间用了力,捏的温良良猛一皱眉。
“这是何物?”温良良岔开话题,捡起桌上的瓷瓶犹疑的看向顾绍祯,那人只瞥了一眼,便肯定道。
“玉净瓶。”
“我还从未见过这样小的玉净瓶,怪可爱的。”温良良放下,后又摸着脸颊,只以为顾绍祯经此一问,便不会再提方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