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不能为了他,作践你自己。”
宋昱琮起身,慌乱中撞到了屏风,他不断的踱步,又不断地回到床前,从怀州回京途中,都有大夫随行,她的身子没有任何异样。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头一回看见,而上一次,已经过去八年了。
目睹祖父和父亲被斩杀后的温良良,高烧不退,起了一模一样的疹子,就跟现下完全相同。
宋昱琮躲在远处,终是不敢上前,不敢与她说一句安抚的话。
那时的他无权无势,纵然伤心,也只能躲起来,哭完后,还要佯装做傻。
如今他没什么好怕的了,监国大权,忠心侍卫,股肱大臣,该有的他悉数都有。
可是这一刻,他又心惊胆战到无法言语。好似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在指缝间不动声色的流逝着,而他却只能越握越紧,越来越少。
他不眠不休,守着那个一意孤行的人,如同守住内心最后的赤诚。
.....
温良良是在第二天傍晚醒来的。
一睁眼,便看见对面那双赤红的眼睛,双目失神,又冷又荒,看起来很是瘆人。
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疲软,好似经了大难一般,不过眨眼的功夫,已是虚汗淋漓。好容易撑着床栏坐起来,还未喘息,便被那人一把揽入怀中,又勒又紧,登时眼前一黑,就在即将昏厥的前刻,宋昱琮这才松了手臂。
温良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裂开的唇角干巴的好似撒了层盐,她笑了笑,扯出几缕甜腥的血丝。
“三哥哥,是你。”她的手悄悄抚上发间的簪子。宋昱琮的样子与平素里不同,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凌乱的贴着脸颊,眼底泛着乌青,眸中的光微微闪着,温良良将手背在身后,与他彼此各怀心事的望着。
“良良,你醒了...”很奇怪,他曾设想过无数次两人捅破身份的相见,却没想到,真正到来的一刻,却是这样的平和寡淡。
就好似,他们从未分开过,她也还是那个一脸鬼笑,偷着往他茶里加巴豆的小姑娘。
他的手指顺着温良良的鼻尖,慢慢勾到秀挺的鼻梁,淡淡的眉温软的眼,温良良忍住那一分僵硬,从背后一点点移出手来。
左手的手指纤细柔嫩,温良良眉眼一挑,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她后仰着身子,拨开宋昱琮前襟,紧实的皮肤上,沁出颗颗圆润的汗珠,光滑而又充满着生机,与那人不同。
宋昱琮的肤色偏黄,是健康且强壮的。
温良良勾起眼尾,在这一瞬,她看见宋昱琮的喉咙猛地一滚,她满意的垂下眸,也藏起那份浓烈的恨。
她的手指艰难而又坚定,挑开中衣的束缚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阻挡。
宋昱琮胸前的位置,心脏跳动的热烈蓬勃,带动着皮肤不断起伏。似带了蛊惑一般,诱引她不断上前,温良良在心中默默计算了时间与位置,便闭眼猛然举手一刺,簪尖刺破血肉,擦着筋骨一步步逼近宋昱琮的心脏。
她听不见宋昱琮隐忍的低呼,听不见他吃惊的喟叹,她满脑子都是顾绍祯被长剑杀死的情景,他死了,她便要杀死那个仇人!
簪尖扎入心脏的前一刻,温良良的手被紧紧攥住,一切都在转瞬之间,骨头咯嘣一声,温良良吃痛,胳膊已然被反剪到身后,她闷哼出声,余光凛冽的瞥向施暴之人。
“为什么?”
宋昱琮笑了笑,又俯下神将脸贴在她的颈项,咆哮而又隐忍的叱问,“为什么?良良?”
功败垂成,只差那么一点。
温良良咬紧下唇,与他对上双眸,难以名状的悲痛自心脏传达到肺腑,继而沿着四肢涌向身体每一个角落。
为什么,因为他派人杀死了顾绍祯。
宋昱琮的眼睛向来温和,她从未想过这双眼睛会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一刹,如同食人骨肉的猛兽,阴冷狰狞,一旦陷入,万劫不复。
腾出的手握着簪子,宋昱琮面上因愤怒而难辨阴晴,眸中的渴望被失望顶替,一遍遍的浓雾浮起却又渐渐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