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偶然得了这药,能祛除一切疤痕,可惜了。”他晃了一圈,随即将药丸扔到地上,抬脚碾了过去,圆滚滚的药丸立时被压成碎渣。
顾绍祯抬脚跺了跺,便移开了些,“我从不介意别人说我坏,我便是这般以牙还牙,心胸狭隘。
药我送你了,至于吃不吃,你凭心情。”
说罢,他拍了拍手,又牵起温良良的胳膊,心无旁骛的把玩起来。
顾月莹捂着脸,转头望着地上那一小簇药渣,她走过去,又抬起头,房外站了一群下人,她不能捡,若是捡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吃了顾绍祯踩过的垃圾。
她直起身子,又扯到脸上的伤,她不得不去捡,她还未嫁,若真的留了疤,便没有好人家可以选了。
“娘替你捡!”苏郁蹲下,用帕子拾起药渣包好,又推到顾月莹怀里,一边摇头一边暗示她,“快回去!”
顾月莹的脸几乎垂到地面,她只觉得此生羞辱不过今日,地上被碾碎的,不是药,而是她顾月莹的脸,碾的毫无尊严。
顾绍祯冷哼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本是处置顾绍礼的,她偏要过来插一脚,作死也不选日子。
苏郁那样的人,竟然教出两个废物。
顾淮卿长吁一口气,如今越发觉得苏郁说的对,这个儿子,生来便是相克,是个命里带煞的孽障!
“你,是真的想气死我...”他没了脾气,也没了力气,往后退了一步,扶着椅背靠了下去。
“父亲,别急,死之前,烦你看看大哥,正事还未完,你就寻死觅活的,可叫人看了笑话。”他说话愈发无所顾忌,温良良咬了咬唇,又想起他说的,有些事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大约便是这些糟蹋事吧。
顾府这一宅子,十足的戏台子。
“你大哥他怎么...”顾淮卿扶着胸,用力提了口气转过头,苏郁本想遮挡一番,谁知顾淮卿到底看见了,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捏着扶手的十指磨得咯吱作响。
“你身上,身上是怎么回事?!啊!”
卢三已经遣散了围观的下人,可还是有几个心大的,躲在暗处偷听,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约便是这个道理。
顾绍礼本在拉扯衣裳,没想到后背露了一角,恰好被顾淮卿逮个正着,他提步起身,上前一把拽住顾绍礼的衣袍,往下一扯。
温良良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顾绍祯拿手蒙住了她的眼睛。衣裳料子发出刺啦一声响动,削薄的材质被轻易扯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目光纷纷落在顾绍礼裸/露的后背上。
他后脊的腐肉一个连着一个,成溃烂姿态,痈疮仿佛嵌在肉里,有些被抠破了皮,翻出黄脓,夹杂着污血,混成恶心至极的一团。
顾淮卿的手还攥着那一片破布,他望着那整个脊背的痈疮,忽然喉间涌起一阵酸臭,他倒退着靠在椅子上。
苏郁连忙从床上罩了件衣裳,替顾绍礼披好,她一直没有回头,直到给顾绍礼翻出腰带束好腰身,这才重新酝酿了情绪,以帕子擦拭着眼泪,慢慢踱步到顾淮卿面前。
“老爷...”
“别叫我...”顾淮卿想静静,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这般丑态毕露。
他扫了眼四周,那几个陪酒的丫鬟早就跪在旁侧,她们长相寻常,却都穿着极其薄透的衣裳,看起来很是荒唐。
桌上尚有未喝完的酒,酒盅凌乱的摆着,有的立着,有的横着,再往旁边看,玉盘内堆放着大量冰块,有些化了水,摊开来滴答在地。
甜点糕食琳琅满目,瓜果美酒应有尽有。
顾淮卿紧紧攥着拳头,肺里的气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他看着那个垂头丧气的人,又狠狠的砸了桌子。
苏郁哭道,“老爷,绍礼菲食薄衣也是为家里着想,他那身衣裳...”
“苏姨娘,这词你用的欠妥当呢,大哥之所以穿的这样寡淡,是他身上的痈疮作祟,哪里是为了相府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