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卢三,又死死的望向地上的苏郁,耳中不断盘旋着那几个字,怀着孕,抬进了侄子的府门。
什么意思?是真是假?
“嘿嘿,顾绍礼,不是你的儿子,是顾吉年的。”卢三咧开嘴,呲牙笑了笑,眼角流下几滴血红的水珠。
苏郁浑身都哆嗦到难以抑制,苏珍本是靠着顾淮卿,眼下却觉得这人越发不稳当,便连忙喊他,“老爷,老爷,你别吓我。”
顾淮卿身形壮硕,苏珍几欲跟着跌倒,只在最后一刹,顾淮卿扶着矮墙站定,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老爷,别信他的,他们勾连在一起,为的就是抢我的位子,害我的儿子,绍礼是你的孩子,老爷,你清楚的。”
顾淮卿犹豫了,他清楚吗?
当年在顾吉年府里,恰好就遇到了年轻的苏郁,偏偏那么巧,晌午睡得迷糊,两人便苟合在一起,至于第一次的情形,他喝了酒,已然记不真切了。
顾淮卿推开苏珍,走的很慢,后半程又急切起来,他站在苏郁面前,望着那张睡了几十年的脸,慢慢蹲下身去。
“郁儿,这是真的吗?”
苏郁自是不断的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必是顾绍祯与苏珍联合在一起,为了报复我...”
“狗急跳墙不过如此,苏姨娘,方才卢三说的姑且不论,我倒要问问你,我为何要报复你,你又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让我费尽心思的报复?”
顾绍祯厌弃的合了眼,多看她一秒都觉得恶心作呕。
苏郁未开口,便听卢三又尖锐的笑了起来,笑声划破长空,好像鬼怪一般。
“哈哈哈,是她的主意,她说神不知鬼不觉,说老太爷死了,便没人能碍着她执掌中馈,我听话,听她的话,给老太爷雨浇梅花,老太爷就喘不过气了。
连老爷都没发现,哈哈,老太爷死了。”
卢三连着笑了几下,就跟一个被人牵线控制的木偶,眼珠呆滞,只有嘴巴一张一合。偌大的院子,除去卢三大口的喘气声,周遭静的惊人,枝头落了一只鸟,扑棱着翅膀发出索索啦啦的响动。
顾淮卿踉跄着,双膝扑通一声,径直跪坐在苏郁身旁,他歪过头,两目浑浊,“我听你说。”
“老爷,我跟你几十年的情分,竟抵不过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我问心无愧,便是当着老太爷的面,我....”
“问心无愧。”一道阴冷沉闷的声音自卢三嘴中传出,苏郁缓缓回头,脖颈仿佛被人强行扭转过去,她张着嘴,霎时忘了呼吸。
那声音,苍老而肃穆,绝非卢三的本声。
顾淮卿跪立起来,对着卢三亦是瞠目结舌。
这声音,是父亲的。
卢三颤了颤肩膀,被束缚的手背在后腰,如同枯败的朽木,不断的变幻出各种形状,他昂着头,脖颈间的血管灰青暴露,仿佛扎一针,便会窜出无数的污血。
他僵硬的转了转,咯嘣咯嘣的骨头,一点点的扭曲成诡异的样子,卢三的嘴角往上一翘,吊三白的眼珠翻到上眼皮,他嘴唇微微一动。
“跪下,叫爹。”
本是恐怖的画面,不知为何,因为卢三的这句话,温良良便不那么紧张了。
她用余光扫了眼周围,又抬头巡视,果不其然,远处的屋檐上,趴着一个人,正做着同卢三一样的动作,因为避在树荫后,故而未被人发觉。
她捏着顾绍祯的衣角,只用眼神示意。
顾绍祯勾了勾唇,反手握住她的腕子,轻声道,“好好看戏。”
心中有鬼的人,自是惊骇到了极点。
顾淮卿顺从的双手伏地,额贴青砖,不住的念叨,“爹,你来了,你老人家有什么冤屈,只管说,儿子一定为你伸冤。”
苏郁不信,她只侧着头,半边脸被压在砖上,面目可憎且不依不饶的叫骂,“我连活人都不怕,会怕你一个装神弄鬼的?
有本事过来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