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之事,就是如此,黑白并非绝对,连出手的理由都不会纯粹。
洛青莲抬眸,望着容九霄,道:“这群人中,总有些无辜者,就像方才那位老大娘,还有她那枉死的儿子,都是极为纯粹之人,我们总是会为了这些人,留给整座城池一线生机。”
容九霄思忖片刻,道:“三日之后,便就尽快动手。”
………………
禹城之中,近日里人心惶惶。
先是那小寡妇毒害丈夫的事情败露,小寡妇被城主给直接判了极刑,不过两日就要在午时三刻问斩。紧接着,又是那禹河上空连日盘旋着那条满是触手和人脑袋的黑龙,到处晃来晃去,大有一种突破河面禁锢冲入城中的意思。
洛青莲与容九霄前去那处看了一次,只觉得禹河里面的怪物已经到了一种快要膨胀到极致的感觉,他们在不停地渴求着鲜血和新鲜的尸体,来补充自身的怨念和死气,以冲破极限,摧毁结界的禁锢,冲入禹城当中大开杀戒。
洛青莲自然深知这一点,严令禁止城中百姓前去禹河找死。
经那小寡妇一事,城中倒是对洛青莲颇为信服,连续几日都无人敢轻举妄动。
小寡妇问斩那日,在她被带上刑台前、尚在牢房之中时,她特意央求监斩官,要求面见洛青莲。
洛青莲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见的,但那来通报的小官刚走没几步,他掐指一算,突然察觉他与这小寡妇居然还有未尽之事,这才匆匆站了起来,跟着小官前往禹城牢房。
禹城牢房破旧不堪,年久失修,就连那铁牢房上面的阵法,都已经有些残缺不全了,不说别的,若是将洛青莲给关到这里面,恐怕他不足一刻钟,就能将整个牢笼给拆成碎片。
也就关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寡妇了。
笼内恶臭不堪,墙上黑乎乎的一片。
相比之下,洛青莲觉得人间界的阴曹地府,可真是敞亮多了。
才不过短短几日,原本还娇俏可人的小寡妇,就像是一下子干瘪了似的,脸上的白皙肌肤变得粗糙暗沉,油亮的头发也成了干枯的稻草,乱糟糟杂乱无章地贴在她的脸上。
她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碎不堪,还有着不少乌七八糟的血迹和不明液体。
洛青莲见到她这副模样,腾时也是一愣。
小寡妇双目盯着洛青莲,露出了冷漠的笑。
“仙君可真是好手段。”小寡妇呲着呀,声音像是毒蛇吐信子似的嘶嘶哑哑,对着洛青莲道:“你既能看得无比通透,能看穿人命,妾身就想知道,你可否能看透人心?”
洛青莲瞬间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动弹。
“我技不如人,又杀了夫君,的确该死,你拆穿我,这点儿我倒是不怨你。”小寡妇露出了笑容,看起来有些人。
“不过,仙君既拆穿我,害死我,那不知仙君到底是否知道,我为何要毒杀亲夫呢?”小寡妇跪坐在地上,头上戴着重重的枷,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似乎眼角带血,颇为通红,她说:“仙君是来治理禹城水患的,想必也是那天衍城派过来的吧?”
洛青莲心绪难平,掐了掐手心,才说道:“你还知道天衍城。”
一个禹城小寡妇,本不该听说过天衍。
那小寡妇哈哈笑了起来,捋了捋头发,说道:“我非但知道天衍城,还知道你带来那俊俏的仙君,乃是容族世子,数年之前,我倒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洛青莲这下子彻底愣住了,往前走了两步,按在那牢房的铁笼子上,说:“你究竟是何人?”
小寡妇咧嘴,说:“我本叫奚微,乃是容族下首奚家人,许多年之前,我随父亲兄长前往容族拜见,便远远见过这位容族世子。那时候,这位容族世子还是个风华少年,身边总是跟着一位抱着剑的男孩。他们两人,看起来倒是珠联璧合,颇为登对,我还当他们二人便是情定三生的道侣,没想到,最终陪在他身边的,竟是名不见经传的你。”
洛青莲越听越是觉得古怪,他打量着奚微,说道:“你认得少年时候的他,那你如今,自然已经少则百岁。”
可这小寡妇看起来,却并不像是百岁之人。
修为不足筑基,能维持这样的相貌,最多不过是二三十罢了。
奚微勾唇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族获罪,便是因为弄丢了容族一样颇为重要的法宝,竟是被下令株连九族。男子皆被斩杀,而女子则是被送入各地流放,有的去了大荒域的矿区,有的被发卖去了勾栏秦楼,还有的就像是我,因为是嫡脉,结果就被送到了大流放之地。”